福熙園是宋家大房住的院子, 宋大夫人掌管著府中中饋, 對府裏的下人來說被叫去福熙園基本半條腿踏進了壞事裏。
穿過長長的回廊月門, 秦兮到福熙園的時候, 院子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丫頭, 人多卻靜的連一根針掉到地上也聽得見, 院子裏噤若寒蟬, 就像是等待暴風雨降臨的寧靜。
秦兮進了人群中就低了頭,她個子比一般丫頭長得高一點,加上長相的原因, 人群中容易成為靶子,久而久之她就養成了凡是低頭的習慣。
見人來的差不多了,福熙園的下人從屋裏魚貫而出, 搬了凳椅, 丫頭扶著宋大夫人走了出來。
秦兮隨著周圍人一起行了禮,抬頭時瞄了一眼, 這頭就沒再低下去。
沒低頭不是因為宋大夫人頭上鮮亮的翡翠東珠頭麵, 也不是宋少夫人那身緋綾製的留仙裙, 而是一旁被婆子架住的穀翠, 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小丫頭, 此時身上的紅色的裙子髒兮兮沾滿了灰塵, 頭發散亂,原本簪在頭上的絹花也不知道去了哪,奄奄一息的被兩個粗壯的婆子駕著雙臂, 垂著頭一點生氣都沒有。
“既然人到齊了, 還不把人架過去!”宋大夫人修得精致的柳葉眉挑起,麵上的表情帶著幾分不虞。
院子的中央架著一塊舊紅色的長條木凳,以防院子的丫頭看不清楚,木凳下麵放的還有板子,把凳子架的足夠的高。穀翠如同一攤爛泥一樣被兩個婆子從一旁拖了出來,看到那個木凳就撕心裂肺的吼叫了起來。
原本清脆的聲音就像是被什麼捅破了一個洞,嘶啞難聽,秦兮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顫。
“求夫人饒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伺候宋大夫人的丫頭見主子皺了眉,連忙讓婆子堵住了穀翠的嘴,宋大夫人舒展了眉心,而一旁坐立不安的宋少夫人蹙起了眉,不忍道:“既然這丫頭知道錯了,母親便放過她吧。”
宋少夫人長相小巧秀氣,說話也輕輕柔柔的,宋大夫人聽到她求情,眉頭又皺了起來:“你以為我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你,你才嫁進門多久,這些丫頭就不規矩,怎麼都得給她們一個教訓。”
宋少夫人咬了咬唇,猶豫的低聲道:“這也太殘忍了。”
宋大夫人當作沒聽見,她費盡心思給自己兒子挑了蘇氏這個詩書世家的大家閨秀,本來是想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讓兒子學學好,但這個兒媳在閨中的時候估計隻顧著學女戒之流,別說幫她兒子攔住鶯鶯燕燕,還把她之前趕到莊子上的那些丫頭們又都放回了府裏。
而自家兒子本來隻是喜歡在府裏狎玩丫頭,有了這個溫順媳婦的縱容現在每天在外眠花宿柳,簡直要氣死她。
穀翠算是倒黴,要是平常她也懶得管這些小丫頭,可偏偏她才知道她兒子贖了一個粉頭,打算置外宅,就下了狠心要殺雞儆猴給府裏想攀高枝的丫頭看。
婆子們把穀翠拖到了木凳上,以防她亂動,婆子拿了拇指粗的麻繩把她結結實實的綁在了凳子上,穀翠紅了眼的拚命掙紮,眼淚鼻涕流的一塌糊塗,連堵住她嘴巴的汗巾子也變成了一團濕布,不停的發出嗚嗚嗚的嗚咽,宋少夫人看著覺得可憐幹脆扯過了頭不再去看。
宋大夫人銳利的目光巡視過院子中兢兢戰戰的丫頭們:“都抬起頭,好好看看勾引主子的下場,今日不看個清楚,我怕明日你們躺到板子上的時候,要怨我沒給你們提過醒。”
不知道是不是秦兮的錯覺,她感覺宋大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這短暫的片刻讓她筆直的背脊微微彎了下去。
宋大夫人的話落音,婆子已經扒下了穀翠的褲子,拿著幾尺寬實木板子朝著她身上打了起來。
木板重擊血肉發出的聲響連綿不絕,從清脆到鈍悶,見穀翠從掙紮到癱了身體,任由板子一下下打在她的身上,雙眼緊閉像是沒有了氣。秦兮直愣愣的看著,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整個人在顫抖,而瑟瑟發抖的不止她,這院子裏的丫頭都蒼白著一張臉,特別是站在前麵的,每個都看起來搖搖欲墜。
板子一次次從高處落下,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宋大夫人終於叫了停:“試試還有沒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