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這個恨啊,沒被翠竹峰的群狼餓虎咬死,沒被自家柴房的大火燒死,沒被聽風小榭的亂箭射死湖水淹死,沒被呂大爺家的密室塌方埋死,想不到今天會著了這個冷麵冷心的刀疤哥的道,身在半空無處借力騎虎難下進退不得的沈姑娘心有不甘啊心有不甘。
此刻她是多麼期盼天上掉下個救星來把幫助她脫難啊,如果一切可以再重來,沈姑娘一定不會強出頭了,如果一定要強出頭,下一次一定要挑一個好拿下的貨色,而不是眼前的歪瓜裂棗刺兒頭碰。
問題是,還會有下一次嗎?
白刀子抵在沈姑娘後心正要進去,馬上要創造下一刻紅刀子出來的情形時。
果然,這個時候一定會是“正要進去”和“馬上創造”的,而不是“已經進去”和“已經創造”!
“鏗”地一聲,九門提督的兵器到底沒能劃破沈姑娘的衣衫刺進沈姑娘的肉體,而是被一股驚天氣勢生生彈開,而且不止於此,被彈開的長劍氣勢不減反增,流華璀璨,炫人耳目,這是隻有速度快到一定程度時才會出現的異象,郭兆銘和他帶來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他眼見自己的兵器攜風裹勢而來,揚起獵獵風塵,正要按住劍柄,卻不防被自己的如霜劍刃割破了手臂,立時鮮血肆流。
“額,嘶——”郭兆銘吃痛,卻隻是冷哼一聲,回身從衣服上撕下一方布塊來包紮好傷口,抬腳踢起落在身前的自家兵器,倏然送回鞘中,而後冷冷環視四周人等,口中不慍之色溢於言表:“是哪個暗中傷人的混蛋,給本將軍出來受死!”
“是嗎?”一句冷聲長嘯,從人群之中發出,儒雅之中透著陣陣涼薄之意,旁人聽了倒沒有什麼,而在沈姑娘耳中卻恍如遭了雷擊一般。
這穿石可破的冷峻聲音,沈姑娘怎麼可能聽錯?半空之中的她簡直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她老人家怎麼還在半空中!
事出必有因,還沒有來得及從驚慌中回過神來的沈姑娘啊呀一聲,然後就發現自己這兩袋麵粉中的身子被一條人群中飄逸而來的白影給橫身抱住了。
白得耀眼的一襲錦袍,分外惹眼,白得瑩潤的一張玉臉,英俊,熟悉。
雙刀,紅纓,淺淺的笑意,陽光一般包裹著沈姑娘,一個抱著一個被抱著,宛如兩片交疊的樹葉,輕盈的,優雅的,華麗的,打著旋的,想千百個英雄救美人的場景一樣,盤旋而下,穩穩落地。
沈姑娘終於知道人的腦海一片空白是什麼感覺了,就像現在,她空白的腦海停止了一切正常人的思維,隻能在口中下意識地喃喃:“白色的衣服不要錢嗎?小白臉你不能換一身嗎?”
陸良臣笑了,笑的弧度極好,至少從沈姑娘的角度看來,很討喜,討喜得讓沈姑娘瞬間有種給小白臉換一個更適合的綽號的衝動。
“放心,有我在!”他語氣堅定,似乎又回到了在翠竹峰時的神情,說這話時不帶一絲猶豫。
“誰不放心了,你這個自作多情的小白臉!”沈姑娘不假思索就蹦躂出這句話來,她沒有想到此刻會從陸良臣嘴裏說出來,莫名就想起數月前陸良臣當她之麵說出的要照顧她到老爹重新出現為止這樣的話來,也莫名就感到內心深處有某個本來堅不可觸碰的地方,化掉了。
這不是她沈姑娘的作風,她該是跳著腳指著眼前這個小白臉的鼻子數落一通的不是嗎?可是,數落什麼呢?
沈姑娘還在呆呆地想,陸良臣已經把她放好了交給同樣驚訝錯愕的白冰,而後背過了身體,麵色不快地看向郭兆銘,語氣冷得比北方嚴冬的風都要冷:“天策府重地,誰敢放肆!”
“刷刷刷!”郭兆銘的部下各個拔出明晃晃的刀劍,齊齊指著臨危不懼的陸良臣虛張聲勢。
對於這些,陸良臣隻視作無物,他隻沉聲喝問郭兆銘:“外頭的事情卑職已經聽說了,這位姑娘說的半點不假,提督大人何故不去緝拿凶犯,卻來這裏索拿死去之人?天策府與提督府各有職屬,大人如此行事,實在難脫殺人滅口之嫌!”
他說得句句在理,郭兆銘並不是愚蠢之人,隻能按住心頭怒火,忍住性子把話題轉移到沈姑娘身上:“事發突然,本將軍行事不周,來日自會向尊師謝罪,真凶我早已命人前去查探,這名罹難侍衛畢竟是我提督府的人,左右是要帶回的!”
“請!”陸良臣微微側身,眼帶楚楚笑意,不再多言,引著郭兆銘要去停屍館取人,經過沈姑娘身旁時收身立住,不等旁人開口,自己先道,“這是家師新收的師妹沈飛羽,剛才如有得罪大人之處,還望大人海涵!”
郭兆銘在馬上冷聲長笑:“原來如此,怪不得如此刁蠻任性,隻希望那些凶案的真凶們不要也是尊師的徒弟才好!否則本將軍可是會很困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