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道嘶吼驟然響起!
仿佛巨獸負傷, 將龐大的身軀撞向大地, 山巒摧頹, 博海斷絕, 巨大的振蕩到了極致, 聲音就衝破界限, 不再為人耳所捕捉, 而是直接炸響在世間生靈的心頭,如同神音,自天而降!
海底之底, 言枕詞一劍刺下,不像刺中一道水脈,更像刺入了一條巨大的生命體內!
水脈霎時高卷, 化作道道透明而巨大的鞭子, 狠狠打向四方。
一道鞭子打中上空海水,海水卷著大魚與人, 濤濤不盡, 浩浩無邊, 從天泄洪而下。
又一道鞭子打向度驚弦。度驚弦剛剛整理好衣服, 來不及提前閃躲, 無可奈何躍上鞭梢, 盤腿坐在鞭梢之上,隨水鞭上下左右,將衝進來的燧宮宮眾打得落花流水, 呻|吟不絕。
算來言枕詞那邊還要一些時間, 他百無聊賴,一時又習慣性地把思維分裂開來,開始左右互搏。
界淵部分在感慨:真是的,這屆手下不行啊!明明大部分壓力都被阿詞扛了,就這樣還衝不到阿詞身旁動手搗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態發展。難怪古往今來,他們都隻有一種名字,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
度驚弦部分也在思考:不可讓這些人前來搗亂。很好,看他們能力,他們也搗亂不了……有了天下至陰至寒之水三番五次洗淬阿詞的長劍,隻等時機到來,再加入燧族至烈至純血氣,此劍將能成對付界淵的絕世神兵。這也是我的謀算之一!
海浪滔天,地脈之水如同潛伏在海底的巨獸,張牙舞爪,肆虐咆哮!
兩條水鞭襲向周圍,更多更多的水鞭則集中在膽敢傷害它的人身上!
一重一重的水將言枕詞環繞,將言枕詞包裹,白而透明的水在重重交疊之後,竟變得銀光閃閃,如同一個巨大銀蛋似穩穩立在暴風眼中間。
一滴水是一斤重,引導第一條地下水脈的時候,言枕詞如負山巒。山巒雖重,他尚可奮力一行!
但引導最後一條地下水脈的時候,言枕詞卻如負深海。天下有可負山巒奮勇之人,無可扛深海前行之輩!
言枕詞此時正如被關進了一個為他量身打造的監牢。
這個監牢沒有光線,沒有空氣,他不能呼吸,看不見外界一切,體內的真氣還源源不絕地順著手中的劍向外流瀉而去。
他心知自己絕無法硬抗這自然之力,也不多做無謂嚐試,直接抱元守一,收神斂氣,進入龜息狀態。
這狀態若不使精神也隨之沉睡,則精神會變得活躍百倍。這種危機關頭,言枕詞自然不敢陷入沉睡,他的精神瞬間昂揚,無數念頭紛亂地衝襲腦海,衝得最快的念頭一個翻滾帶起無數煙塵,直衝到他腦袋邊揪著他耳朵大喊:
萬一界淵隻是為殺你做這一局呢!你現在毫無還手之力!
言枕詞心忖:那他拐的彎也太大了,明明很多很多時間,我一|絲|不|掛,毫無防備的。
念頭又大喊:就算他不是故意要殺你,他也可能害得你萬劫不複,他明明武功高強,為何不和你一起處理地底水脈!
言枕詞又心忖:瞧這話說的,我也不是處理不了啊,讓他自己殺自己,你又於心何忍呢?我還不知道他嗎?原音流就是他最真實的個性了,風流又恣意,慵懶又愛美,瞧瞧他分出來的幾個新人,就沒一兩個是武功很高的,顯見是為了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偷懶著吧。
一問一答兩回,言枕詞突然意識到哪怕現在,自己滿心想著的也全是界淵。他霎時失笑:我真是著了他的魔。
他旋即再想:千變萬化,嬉笑由心,豈不是“魔”?
一點霜白在海底出現了!
海水翻騰著,騰起了許多白霧,白霧之中,細小的顆粒飛速凝結著,凝成星形,花形,點點素白灑在深藍之中,相互靠攏,相互並列,在海中織成一條生花長草的茸茸白毯,無邊美景,迤邐而來。
就是現在!
坐在水鞭上頭的度驚弦動了,他並指一劃,劃開腕間皮膚,一股股鮮血自傷口處淌出,散在四周。
這一分|身以氣成形,凝水為肉,脫胎於他,又非真正的他。
故而窮搜這分|身上下,也隻有一滴血脈至純。
這滴至純之血,與其他血液一同自傷口流出。其他血液是暗紅色的,這滴鮮血是鮮紅色的;其他血液一出來就被深海之水稀釋吹散,這滴鮮血卻始終凝結,晃悠悠飄入透明水鞭之中,並從水鞭之內,一路往中心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