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悶頭不語欲匆匆離去之時,正巧孫嬌迎麵走來。兩人算是熟識,羽翼寰的一臉憂鬱全都收在了孫嬌的眼皮底下。要說孫嬌這個白白淨淨,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他與羽翼寰一樣是凡人,一樣因同一件往事人生突然變故。當年的那次試驗失敗給孫嬌帶來的是完全不同的際遇,他雖然被永久禁止入天學和國子監,卻意外地成為了西帝心腹重臣離亥的徒弟。擁有此位,最大的好處就是‘殿內行走’這個外人最可親近西帝的便利,加之孫嬌還有一張巧舌如簧的嘴,他可算是因禍得福了。
孫嬌是天海的摯友,所以與羽翼寰和天海都是難得的直來直去,說話不太遮掩。方才的幕府議事孫嬌也在,在他看來希起的死羽翼寰自然難辭其咎,所以即便是朋友也很難站出來說話,可眼看著羽翼寰被西帝帶走,又生怕他被東帝罵得太過,心情抑鬱,遂早早來到殿外等候。如今真見羽翼寰垂頭喪臉地出來,他自然很是關心。
“博昱兄可還好?”
“還好,還好。”羽翼寰也被孫嬌的出現嚇了一跳,可他現在沒心情招呼他,欲匆匆離去。
孫嬌攔住了他,雖是彬彬有禮的,“現在天色尚早,博昱兄不如與我一同去坊間醉一回,這次希將軍蒙難是我黑龍派一重大損失,西帝一句話可以為你平息一時,卻抹不去朝廷上下對你的非議。但孫某認為其中肯定有隱情或者疏漏之處,隻是很多時候這些事也沒法在朝廷上說。”
“孫源彥(孫嬌字源彥)客氣了,羽某今日累得很,還想早日回去多看會兒書。”
羽翼寰想走,孫嬌的側身還是攔住他,很是不解,“人死不能複生,博昱何必苦苦自責?博昱兄誠心待敬文公主卻落得這般下場,總有一天是要償還的。既然被背叛,還回去就是,何必如此沮喪?”
“唉!”羽翼寰輕歎一口氣,被孫嬌這麼一欄,他倒是有點想問他些事兒了,“源彥,你說——此次接公主來彭雀的事是不是我的感情用事?”
孫嬌也是奇怪地睜大了眼睛,“何出此說?”
“我當是兒女情長與國事分不清之人?”
孫嬌立即明白了,一定是西帝這般數落了他。看來他一直等在這裏沒錯,羽翼寰的確有心結未解。孫嬌忙拉住羽翼寰的手,“走,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說。”
羽翼寰的這一走就走了一整個晚上,連府上都沒回。他與孫嬌兩人在其悠長的小巷子裏找了處僻靜的茶館兒,沒多少人,也不喝酒,隻叫了些配茶的果脯,在雅座之中暢談起來。
原來,希起是他和天海的老朋友,算是能較為接納他想法的將軍了。可光在永安之時,兩人就公主秉性一事也吵架多有三四次。羽翼寰知道,與他人相比,自己確是會較為護著公主,但他不在乎。身為一‘軍師’,他對自己的方略有足夠的自信,可今日連西帝陛下也這麼提醒自己,這讓他不得不回頭審視。
羽翼寰與孫嬌的飲茶暢談是弟兄般的暢談,他也就不加遮掩了。
“我一直以為公主秉性不壞,隻要引導得當就會有好結果。何況她之身份眾所周知,與我的關係也眾所周知,如能讓她來彭雀轉而支持我們,天下形勢將會傾斜。這於她更是於我們,都是非常之有利的。”
“此點我沒有異議,事實陛下也同意了這個方案,這……你到底在乎什麼?”
“但陛下今日卻認為經曆此事之後,我們應更關注公主的一舉一動。我提出了意見,他卻說我兒女情長與國家大事要拎得清。”羽翼寰很是鬱悶,“我自問為人處世皆理性,計略也因了解而出,陛下為何會如此暗示我呢?”
孫嬌一陣沉默,像是做了什麼決心,他開口說道,“博昱兄,你也知道這層意思不僅陛下有,全黑龍派都有。”
“我知道,可陛下都如此說實在讓我……需冷靜思考一陣。”
“思考什麼?思考自己原先的考慮是否過於兒女情長?”
羽翼寰悶悶地點頭,但這回孫嬌卻激昂起來。他扒在案上竭盡靠近羽翼寰,兩隻秀美的雙眼竟變得熠熠生輝。一拍木案,慷慨說道,“之前讚同你一計,如今此計失敗了陛下自然會上心,說要小心公主也是應該的,博昱為何要有意見?大丈夫該以天下為己任,何況陛下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這點暗示何以讓博昱兄亂了心智?”
羽翼寰也挺身向前解釋,“隻因此就認為含章是威脅,是一顆可怕的棋子是否過於憂患?我們一直都以奪取永安建立以黑龍派統治之鴻昊為目標,公主與這相比,難道會是一攔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