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伊臉上飄過一絲滿不在乎的微笑,現在的她早已不是以前的她了。她看向一旁的黑衣武士,除去發髻處的一輪白玉扣環之外,從頭到尾皆是黑色,就連他的麵色也一樣,冷峻得如同黑暗即刻降臨。刀還在他手上握著,他沒有絲毫收回的意思。羽翼寰的手也依然緊抓住而對方的手,也沒有放鬆的意思。
“這位是羽某一同僚,薛睿,字懷文。”他似乎是使勁將他拉到劉伊裏麵前,依然帶著標誌性的笑容,“懷文也是我太府禁軍侍衛,功夫上更是承襲了其表兄離大將軍的行武之風,幹練,精準。”
薛睿甩手撇開羽翼寰,毫無顧及,既向羽翼寰投去鄙夷之色,又冷眼看劉伊,“與敵人多費口舌,廢人!”
廢人?這名叫薛睿的年輕人應與羽翼寰為同僚,怎會當著敵人的麵與其內哄?劉伊不是不清楚羽君在黑龍派中的地位,薛睿縱使是離亥這等大貨色的親戚,於禮也不該這麼對羽翼寰說話。劉伊輕輕搓動小指,羽翼寰在黑龍派中的處境恐怕比她想象得還要糟。
“公主殿下果真與隨我們進城?”羽翼寰麵上並無不喜之色,好似薛睿剛才的那句話並不存在。
劉伊笑道,“你苦苦在二十裏處等我,不就是想擒我?我不入城,你能遂願?”
“等你是為殺你,妘含章!”薛睿目中厲色,聲音好似從牙縫中擠出,手上的刀依然沒有收鞘。
“果真等著殺我,不是東帝?”劉伊頑皮笑笑。
“你與他,沒有區別。”
“嗬~”這一會回,劉伊絲毫不加掩飾地顯出嘲笑之意,在己賢護送下,她小步來到羽翼寰身邊,側著身子,兩眼笑盈盈地看著他,“羽翼寰,你就是用這樣的人來對付我等?若真是東帝前來,他這般螻蟻怕連被怎麼踩死的,都不~知~道~”
劉伊對著羽翼寰說,卻是說給別人聽的。
薛睿滿臉漲紅,怒氣直冒,橫刀砍向劉伊。己賢一把回槍擋住,隻一右手握槍,就讓刀無法動彈。
“請恕懷文年幼無禮。”羽翼寰彎腰作揖,態度、臉色卻是冷冰冰。
劉伊湊到羽翼寰耳根旁,悄悄地咧開嘴,“羽翼寰,我要進城。”
熱氣在他耳邊環繞,騷擾著他的每一寸肌膚。或許是這股熱氣讓他想起了些什麼,他的耳根有些紅。趕忙退後一步,他變得更加恭順,“公主可考慮清楚?”
“羽翼寰,你拖什麼拖,她要進城尋死就讓她進!”一旁的薛睿還在與己賢僵持,但羽翼寰的每一句話他都沒有落下,應該說,他的每一句懦弱的話,他都不會落下。
“我要進城。”劉伊不帶任何感情,又說了一遍。
羽翼寰抬起頭,他盯著公主的眼神變得陌生,還有一絲不忍。太陽的餘暉已經所剩無幾,黑暗順著劉伊的回答蔓延在每個人心中。羽翼寰看向己賢,他已滿臉無奈,卻任何話都說不出口。而劉伊,隻翩然而立,任憑晚風吹拂她的衣角,長發,還有那條因奔波而變得髒灰,卻依然不失華貴的披帛。
她輕翹起手指,彎起小指,好似點著對麵的羽翼寰,“我要進城,這是不是我說的第三遍了?”
“是的,公主。”劉伊的言語有種令人安靜的魔力,羽翼寰被牽引著。
“那就帶我進去,你的目的不也在此?”她望向身後一眼,回過身子,“就我一人與你們進去,己賢帶著其他人在外候著。”
羽翼寰笑了,眉眼間勾起好看的弧度,如同即將到來的彎月,美麗而又明亮,點亮黑暗,洞悉一切。
“將其他人留在城外,孤身一人進城。看來公主是想成為使者,兩邦相交,不斬來使。”
劉伊笑著,並不回答,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那麼作為使節,公主殿下想要與誰談,又談些什麼呢?”說到此處,羽翼寰低頭,臉色一沉,“亦或是……隻是進城便足矣?”
風沙大了起來,沙子吹入劉伊眼睛,她使勁地眨呀眨,可那心中不爭氣的酸楚啊,催著眼角的淚水分泌出來,撞著胸口的小球風也似的跳動。她不得不大吸一口氣,擰眉笑著,痛苦地笑著。
久違了,這種早已消失在十年前的遇見他時的悸動;也久違了,那種早已不可能再當麵聽他戳穿一切的快感。或許很少有人相信,比起羽翼寰的俊美,劉伊跟愛他的聰慧。想起烏先生臨終前的話語,救天海舍羽翼寰?她覺得好不公平!縱使是敵人,她依然希望他活著,正如這世界上最美的最奇特的生物,誰也不希望它們消失。
“你總是從我的角度考慮,博昱。”劉伊強抑製住略微顫抖的聲音,“反正帶我進城於你來說是好事,這便足夠了。”她又看向一旁瞪著一雙猩紅眼的薛睿,“哪怕是殺我,在城裏動手也比在此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