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伊手心的汗依然沒有幹。
白給的這個右將軍頭銜看似是個執掌兵權的好差事,然而這不是個虛位,所謂無功不受祿,劉伊要是沒點本事,看在別人眼裏便就是笑話。她可沒有忘當初承諾白的話,穩住淩陽,就是她為這個位置獻上的第一功績。
問題就在這裏,淩陽不是這麼好守的,不僅是因為外敵來襲,更是因為淩陽人心不穩。府兵還算是好處理的,但其他就非那麼簡單了。劉伊心裏有譜,要想穩住當下,她最大的把握不在別處,就是在二十四室。
離開薑歐,還有好多事需要她劉伊去做。那幾個人薑歐會盯著,想必不勞她太擔心,但你以為這就完事了?當然沒這麼簡單。昨日她布置給董陽另一個任務:將原先選好的二十四室的室人,也就是間子、諜子都拉到院子裏安排好下一步的計劃,也不知他做得如何。別看隻是布置任務,這件事可不簡單。明著隻是訓話布置,她卻想從中釣條大魚。
剛進城門劉伊就改變主意了,“去二十四室。”她朝身後的侍衛喊。
劉伊清楚,二十四室剛從黑龍那裏搶來,他們肯定想盡快奪回,短短兩月不到,裏麵的人洗是洗不完全的。她下意識地撣去肩甲的灰塵,冷峻的光輝映在她眼裏,嘴角劃過一絲悲哀的冷笑。
如此局勢,董陽這人太溫良,她若不去看著,就是婦人之仁。
“知道董陽在哪裏嗎?”她問身後人。
“回公主,董卿一早就照公主的吩咐去了二十四室,說是今天一天都在那裏。”
“你去一趟眀府,萬一他還在那裏,就趕緊讓他去二十四室。”
侍衛一臉奇怪地看著劉伊,他明明說了他在的吧?劉伊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惑,沉聲吩咐道,“我要他務必在!”
“……嗨!”
劉伊不再多話,徑直朝二十四室走去。這是當然的,董陽還是個孩子,又多是仁心,她不下重手,他是不會得到成長的,她也指望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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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二十四室有些吵嚷,這裏的地上建築本就是個小破爛的客棧,董陽的動作還是很快的,兩月不到的時間已經修繕得差不多了。蜘蛛網掃幹淨了,腐朽的木梁也換了,開起來咯吱響的木門也鑲了鐵框和鉚釘,但人吵吵了。那些個被留下來的室人中有一半是女性,不愧為公主直接管著的地方,女性地位瞬間提高。
五十六名女室人散沙似地落在院子裏,有人偷偷看著他的,也有人隻管自己嘮嗑的,三三兩兩相互嘀咕著,有說有笑。董陽頂著烈日一臉苦相地站在那裏,好像他穿的不是官服,還自帶隱形之能,幾十個姑娘家的都當他是鄰家弟弟呢。這下可好,他這個代為管事的要排個任務,督促一下新上任的這幫室人都開不了口了。
“你們安靜點,沒看見董卿站在這裏嗎?簡直沒大沒小!”董陽身後的侍衛怒吼。
“我們這不是站著嘛~”一名叫月瀟兒的黑衣女室人帶著淺淺的笑,俏麗的眼神劃過董陽上下,很不客氣地將他細細打量,“還請董卿有話便說了,我們這些人常年都在地下,本也做的是幕後之事,大太陽的,董卿是想讓外頭那些人將我們看個遍,將這裏的事兒都聽個遍嗎?”
“放肆,你敢這麼對董卿說話,不想活了!”侍衛是眀府的侍衛,劉軒在時,他還沒見過這麼與官人說話的放肆之徒,話音未落刀就出鞘了。
董陽一手擋在他麵前,要他不要輕舉妄動。
“這位娘……官人,我今日是奉旨前來,站好了說完了就放你們做事。但你們這麼吵吵要我怎麼說呢?”
“廳堂裏說不就好。”
“五十六人可站不下一個廳堂。”
“分批了不就是。”月瀟兒極為標致的小臉帶著笑意,果然能做得室人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唉,我也不想勞苦各位官人的,既然都已經來了,我們還是快些吧。”
“董卿不用這麼客——”
董陽又攔住了侍衛悄聲說道,“一群小娘子,說說就好了,把刀收回去。”
“可是——”
“收回去吧,你想我被說成欺負娘子的酷吏?”
侍衛咬咬牙,收起刀。雖然他不喜歡以前劉軒的故作君子,可董陽的做法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妥。董陽的想法也簡單,這些都是女人家,也算是一般小吏,好好說總是好的。何況他也做不了原先朝廷命官樣那般凶神惡煞,高高在上。派誰去慶遠、越海、西州等地的諜子(室人),又是誰稽查複查那些室內的卷宗,這種事有必要拉到院子裏說麼?董陽也奇怪,但公主這樣吩咐了,他無可奈何。
“好了好了,我們也不能這樣為難董卿。”月瀟兒脖子一伸,朝著大家招手喊起來,“大家都排起來了,早些說完早些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