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伊已經不是劉伊了,身在皇家,她的血正變得越來越冷。她充分理解‘間’字的意義,也絕不會可惜失去一顆價格昂貴的即死酒鳩丸。
不過她還不想兩人真就這麼走了,畢竟好不容易培養的人,隻是剛才那氣卻是以前不會有的。想來自從己賢死後,似乎心也跟著變了。
月瀟兒躺在劉伊自個兒的榻上,扶啟跪在一旁端茶倒水,見著公主親自為瀟兒把脈,眼眶竟是熱了。
劉伊嗅著月瀟兒身上的酸瘴之味,眼地下又是一片漆黑,發紫的嘴唇連動也不動,就想著如果是這樣,估計藥也喝不進去了。
再過一陣,她覺得這味和顏色頗為蹊蹺,能令龍族感染全身至昏迷不醒的傷不多,從症狀來看顯是被下了毒了。可能至龍族於此的毒藥也不多,無非是黒鳩、英招以及百年龍血等,而這些東西都不好得,就連八姓之間都鮮有得的。可月瀟兒去了趟安家,就被毒中了。
“她這毒是在安府中的?知道是誰下的嗎?”她坐在瀟兒床邊,向扶啟問話。
“回公主,傷是在安府中的,但是……她中毒了?”
“平時的傷會傷成這樣?”劉伊幫月瀟兒掖好褥子,盯著扶啟,“我剛已運氣將毒壓了壓,一時半會兒出不了人命。你老老實實說,到底怎麼回事,她又是被誰傷了?”
扶啟哪有不老實說的道理,於是便一一說給了劉伊聽。
原來昨晚他們剛領了任務出二十四室,就遇見了偷偷摸摸從室內出來的二貴。扶啟不知,原來這月瀟兒認得二貴的,也不知到底是什麼關係,月瀟兒就緊緊跟著他,一刻也不鬆懈,轉過神來,兩人就發現到了安府。
“公主,昨晚二貴沒得馬上回安府,而是到城外轉了一圈。”說著扶啟低下頭來,像是犯了大罪一樣趴在地上求饒,“公主,那晚二貴與一室人一同殺害了出去做任務的室人這些事,我和月娘子是親眼所見。可為執行任務,我們沒能及時告知公主,沒想今日弄出這麼大事情來,還請公主降罪!”
“你做的沒錯。”
扶啟很是驚訝。
“但你沒有完成任務,有錯。”
扶啟聽得這麼一說,心中像是又有了底一般,竟覺得比剛才那句‘沒錯’聽著舒心多了,感動得渾身顫抖,“是,奴有錯,奴願受懲罰!”
劉伊不再說什麼,隻叫他繼續把話說完。話說兩人進了安府後,隻見亭台水榭,竹林軟砂,院內環池精致,更有別家少有的苔庭、砂庭等,另有一番風味。此時二貴帶了名一同打殺的室人回府,黑布一拉,竟是王巧兒。
“王巧兒?”
“是,是月娘子認出的,她也很驚訝。聽她說,巧兒平時挺乖,不知為什麼卻做這種事。”
劉伊忖度著這個名字回憶起王巧兒的模樣,在她眼裏那的確是極為乖巧,但做什麼事都有股子韌勁兒的女孩。唯一令劉伊在意的是她入室的緣由,聽說是被富家子弟打罵後自己跑來的。或許劉伊早該問清楚打罵她的是誰,估計就是安家人。
“她是不是安家的人?”
“公主英明,正是。”扶啟竟回答得斬釘截鐵,“她和二貴入了府後就分道揚鑣去找了安賀。”
“原來真是安家的。”
“假不了。所以瀟兒當即決定分開行動,她室人出身,這種事很在行不容易被人發現,我就去跟了二貴。二貴時去了安心處我也就去了,但過了一時半刻就聽見瀟兒要我幫忙捉拿王巧兒,那時候她應該還是安全的。但還沒等奴抓住她,瀟兒就被……”扶啟不忍再說下去,“瀟兒就被提了出來!”
劉伊腦子一陣嗡嗡響,月瀟兒好歹也是室人中的佼佼者,是誰竟有這般能耐這麼輕易就拿了她?被提了出來,這也太過狼狽了!
“到底是誰提了她?”
“一黑衣人,留著兩鬢散著頭發,看上去高高瘦瘦,眼睛很是陰毒。”
“知道他叫什麼嗎?”
“不知道,隻聽安賀口口聲聲稱他為‘黑袍貴人’,姓甚名誰一概不知。”
劉伊無話,靠著床邊坐下。事情多半明朗了,這‘黑袍貴人’應就是關鍵之人。但隻知這些顯然不夠,她必須弄清楚這人到底是做什麼。她又與扶啟詳細詢問,他身上佩戴了什麼,什麼地方的口音,兵器製式如何等,可巧的是扶啟根本沒聽過他說話,他的身上很幹淨什麼也沒有,就連一把合適的佩刀都不曾帶。
“公主,我看他不像是武人,但身法還不錯,看上去是個有禮數氣度的大家子。”
“能抓的住月瀟兒的人身法都不錯。”劉伊敲著床沿思忖,當今鴻昊既有一身不錯身法,又能保持體麵的人多是大家出生,若把月瀟兒身上的毒也算上,想必此人來路估計不是那麼簡單了。說道毒,劉伊很快就想到了斟家,斟家乃製毒高手,天下劇毒無不出自斟氏之手,難道……真會是斟氏的人?
劉伊回頭看月瀟兒,她這被毒的命放在其他人那裏真是必死的命了,好歹地落在了自己這裏,這種傷也唯有自己能夠救了她。可若對方是斟家……劉伊忽地全身一震,想到了另一層,如果是對方是斟家,那麼月瀟兒果真如此容易逃脫他之手?這亂命的逃回來保不成正中他下懷!?
劉伊眯起眼來發狠道,“果真如此,就是玩兒我!”
說著嗖地一下就起身,盛氣淩人地下榻走了出去,走之前吩咐了扶啟,“她有什麼事了傳念我。”
一出屋外,劉伊就朝內院正堂而去。剛進堂來就吩咐了董陽趕緊回去調集府兵包圍整個淩陽城,接著又吩咐董陽加強眀府守備,崗哨半個時辰一換,務必確保侍衛每一刻都是聚精會神的。再喊了一隊武侯,從戌時開始重新上南北街巡邏,然後又下了道命令,眀府上下所有人半個時辰之內必須全部用完晚飯,過了點今夜就不許再吃。
董陽和薑歐看著來來回回聽後安排的官人侍衛,都是莫名其妙,眼神茫然。
“公主,敢問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董陽問了,劉伊竟是理也不理,又是喊了人來吩咐,“傳我的話,明日巳時,程佑、任昱、段東升三人街市斬首!”
“嗨!”
董陽、薑歐皆驚。
“公主這是怎麼了?剛才不是還說待事情過去了以後再說的嗎?”
“公主,君無戲言!”薑歐沉聲道。
“我不是君,不用拿這種東西框我。”劉伊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