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方炻的腿之前讓徐紹庭砍了,又被任卿擒著後頸提到屋裏榻上,左腳還留在庭中,一路上卻沒流出什麼血來。xianjie.me洛大夫上來看了斷肢處一眼,便“咦”了一聲,湊上去扣住他的斷腿,從袖子裏不知怎麼倒騰出一根長長的銀針,刺到斷麵上,挑出條細細的金絲。
“金絲蠱!”洛大夫那張圓潤飽滿的臉上驟失血色,手腕微抖,將那條金絲整個兒拉扯出來,一圈圈繞在針上,挑到陽光下細看。
任卿也探過頭來看著那金絲,問道:“這蠱莫不就是餘方炻發病的緣由?”
洛大夫搖了搖頭,苦笑道:“我也想不明白,依理說,他體內中了金絲蠱,血脈氣脈都會被蠱蟲貫通,就和蠱主人的提線木偶一般,手腳身法都被蠱蟲操縱。可是郎君你看,我挑出的這條蠱蟲盤在針上紋絲不動,而且金絲枯細無光,分明已是死了。既然他體內的金絲蠱已死,肢體中淤塞著蠱蟲屍身,又哪兒會有這麼大的力量,連房舍和樹木都撞倒呢?隻怕他這身力氣還有別的來曆,這可就要陳老來看了。”
洛大夫小心地把蠱屍收進小瓶裏,抹幹淨針頭血跡收進懷裏,起身給陳大夫讓位:“陳老隻管上來,任郎君武功絕高,這一下子可是掐住了病人的氣脈,他現在雖能折騰,落到人身上卻沒半分力道了。”
陳大夫也過來親身體驗了一下,上來時挨了一拳一腳,也覺著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也驚訝地叫道:“好、好厲害!這是什麼、什麼功法?”
這不是什麼功法,就是個專坑主人的係統而已。不過現在餘方炻被他攥住,也隻得跟著一起埃坑,施出多大力道也傷不到人。
陳大夫也不是真要問出他的武功底牌,問了一句不得回應,就上手捏住了餘方炻的臉頰,扒開眼皮、嘴唇等處看顏色。清雋得神仙也似的老臉一片沉鬱之色,然後也抽出了一排長針,隻是這針等級更高了些,隱隱泛著毫光,靈氣逼人。也看不出他怎麼行針,就從病人頭頂胸前的大穴探了進去。餘方炻仍是掙紮得極凶,這些針紮進去也看不出任何效果,但陳大夫並沒有什麼挫敗感,而是伸出了他的手。
那隻手清瘦修長,指甲修得極短,皮膚細膩光潤,雖是暮年之人,單從這隻手看來倒還像盛年似的。那隻手緩緩落到了餘方炻的頭頂,陳大夫神色肅穆,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倒像陷入了什麼玄之又玄的境界。
過了許久他才睜開眼,說話間居然也不結巴了,冷冷說了一聲:“失魂。”
洛大夫替他解釋道:“這失魂症不是平常所說的離魂症。那些都是病人心神不交、神思散亂而致的病症,說是離魂,魂魄卻是不曾離體,隻是頭腦昏沉,行事不明白而已。這失魂症卻是說,他的魂魄已經不在體內了。”
魂魄都離體了,人哪還能活著?任卿驚訝地問道:“既然魂魄離體,不該昏昏沉沉一睡不起麼,怎麼又會這樣瘋狂?”
陳大夫費力地說道:“是有、有、有人針對他的魂、魂魄用刑,導致魂、魂魄不全。但、但是他體內,又有別的東西護住了……”
他的口舌實在不給用,說了這幾句話就急得腦門直冒汗了,幹脆直接撕扯了這人的衣服。露出來的肌膚上可見大量淤青和陳舊傷痕,看著並不是撞傷或是一般武人打架所傷,而是些更淒慘的酷刑痕跡。
有些傷口任卿坐牢時曾見過,瞳孔頓時縮成一點針尖大小,心底一片冰寒,強忍著憤怒問道:“兩位大夫能先把他的足傷接好、金絲蠱弄出來嗎?省得這人生不生死不死地,還要受身體不全之苦。”
他事先有了聖母係統提示,自然而然地就把這刑傷和蠱蟲都與那三人聯係在了一起,等徐紹庭進來便叫他仔細搜一遍這院子。洛大夫也叫這慘刑激得義氣激昂,站出來主動請纓:“萬一這院裏還有金絲蠱,恐會傷到小郎,我與他一起去查看一番。”
徐紹庭卷著袖子答道:“陳大夫與師兄隻管救人,剩下的交由我來做。我還記著舅父以前教過些有用的法子,想來足夠撬開那兩個男人的嘴。”
他瀟瀟灑灑,甚至有點迫不及待地帶著洛大夫和車夫出了房門,陳大夫便請任卿按住餘方炻,最好連掙紮也別叫他掙紮,他才好施展手段探明此人體內的狀部,找出真正驅使他如此瘋狂的東西。縛妖索已經捆了外頭那幾人,任卿便摸了條腰帶出來,一劈為二捆住餘方炻的手腳,將他牢牢縛在床頭。
任他一身驚天動地的蠻力,在聖母係統的坑害下,也隻能像尺蠖般在床上軟軟地移動,拚盡全力的掙紮卻連薄絹衣帶也掙不開。陳大夫從懷裏摸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來,一手剝開病人的衣服,兩個指頭夾著刀身運斤如風,當當正正地照著胸骨劃下去,將這人剖成了兩半兒。
任卿看得毛骨悚然,但再細看一眼,那刀子劃過的地方,卻是連層油皮也沒破,更見不到血滴。陳大夫順著他的骨骼走向一刀刀劃下去,每一刀都似血肉翻卷,每一刀卻又都傷不到病人。隻是後來下刀越急越快,滿室都能聽到一股低沉的嗡鳴,而餘方炻的身體卻在眨眼間就能變化數次,其中筋骨血脈曆曆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