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09

遠星號已經在太空中飛行了兩天。侯伯·馬洛將卓特上尉叫到自己的寢室來,交給他一個信封、一卷微縮膠片以及一個銀色的小球。

“上尉,一小時後,你就是遠星號的代理船長,直到我回來為止——或是永遠代理下去。”

卓特剛要站起來,馬洛立刻揮手示意他別動。

“別說話,仔細聽著。信封裏是某顆行星的準確坐標,你率領遠星號飛到那顆行星,在那裏等我兩個月。如果在這兩個月間,基地的人找到你們,那卷微縮膠片就是我給基地的報告。”

“然而,”馬洛的聲音變得有些憂鬱,“假如兩個月後我沒有回來,而基地的船艦也沒有發現你,就立刻回端點星去,將那個定時信囊交給基地政府,作為這次任務的報告。明白了嗎?”

“報告船長,明白了。”

“不論在任何時候,你自己或其他船員,都不得將我的報告內容泄漏一絲一毫。”

“報告船長,如果有人問我們呢?”

“就說你們什麼也不知道。”

“報告船長,記住了。”

他們的會談到此結束,五十分鍾之後,一架救生艇便從遠星號的腹側輕輕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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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南·巴爾是一位老人,已經老得無所畏懼。自從上次動亂之後,他就獨自一人住在這個偏僻的地方,陪伴著他的,隻有他從廢墟中搶救出來的書籍。他從不擔心會丟失任何東西,尤其是這條苟延殘喘的老命。所以,他毫無懼色地麵對闖進家裏的陌生人。

“您家的門開著。”陌生人解釋道。

他的腔調聽來很陌生,巴爾也注意到他的腰際掛著精鋼製成的隨身武器。在這個相當昏暗的小房間裏,巴爾還看得出陌生人周圍閃耀著力場防護罩的光芒。

巴爾以疲倦的聲音說:“我沒有需要關門的理由。你希望我幫什麼忙嗎?”

“是的。”陌生人繼續站在房間中央,他的體形很高很壯。他又說:“這附近隻有您一戶人家。”

“這裏是很偏僻的地方。”巴爾說,“不過東邊有座城鎮,我可以告訴你怎麼走。”

“等會兒吧。我可以坐下來嗎?”

“隻要椅子支撐得住你。”老人嚴肅地說。那些家具也都老了,早就該報廢了。

陌生人說:“我名叫侯伯·馬洛,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

巴爾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你的舌頭早就泄露了這個秘密。我是西維納人歐南·巴爾——曾經是帝國的貴族。”

“那麼這裏的確是西維納。我不確定,是因為我隻有一些舊星圖作參考。”

“那些星圖一定很舊了,連恒星的位置都不對。”

巴爾一直靜靜坐著,馬洛則將目光轉到一側,好像在想什麼心事。巴爾注意到他周圍的核能力場已經消失,明白這代表馬洛——不論是敵是友——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提防自己。

巴爾又說:“我的房子很破舊,物資也極為貧乏。如果你咽得下黑麵包和幹玉米,歡迎你和我分享一切。”

馬洛搖搖頭。“謝謝您,我已經吃飽了。我也不能久留,隻想請您指點去政府中樞的方向。”

“雖然我窮得一無所有,但是這個忙對我而言還是很簡單。你指的是這顆行星的首邑,還是本星區的首府?”

馬洛眯起眼睛。“這兩個地方不同嗎?這裏難道不是西維納?”

老貴族緩緩點了點頭。“這裏是西維納沒錯。但是西維納已經不是諾曼星區的首府,你被那些舊星圖誤導了。星辰也許幾個世紀都不會改變,可是政治疆界卻始終變幻無常。”

“那就太糟了。事實上,簡直是糟透了。諾曼星區的新首府離這裏很遠嗎?”

“在奧夏二號行星上,離此地二十秒差距,你的星圖上應該有。這星圖有多舊了?”

“一百五十年。”

“那麼舊了?”老人歎了一口氣,“這段時間的曆史非常熱鬧。你可略知一二?”

馬洛緩緩搖了搖頭。

巴爾說:“你很幸運。過去一百多年,這裏經曆一段邪惡的時代,唯有斯達涅爾六世在位時例外,而他崩逝也有五十年了。從那時候開始,就不斷發生叛亂謀反、燒殺擄掠;燒殺擄掠、叛亂謀反。”巴爾擔心自己是不是太囉唆,但是這裏的生活孤單寂寞,這個說話的機會太難得了。

馬洛突然尖聲問道:“燒殺擄掠,啊?聽您的口氣,好像這個星省已經一片荒蕪。”

“也許還沒有那麼嚴重。想要耗盡二十五顆一級行星的資源,得花上很長一段時間。不過,和上個世紀的富庶相比,我們已經走了好長的下坡路——而且,至今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年輕人,你對這一切為何那麼有興趣?看你全身充滿活力,目光也神采奕奕!”

這些話令馬洛幾乎麵紅耳赤。老人雖然雙眼失去光采,卻仍然能看透對方的內心,仿佛正在發出會心微笑。

馬洛說:“讓我告訴您吧。我是一名行商,來自——來自銀河的邊緣。我發現了一批舊星圖,來到這裏打算開發新市場。所以一提到荒蕪的地區,我自然就渾身不舒服。在一個沒有錢的世界,我怎麼可能賺到錢呢?西維納這個地方,目前的情況究竟如何?”

老人身體微微向前傾。“我也說不準。也許,還算過得去吧。但你居然是一名行商?你看起來更像一名戰士。你的手一直緊挨著佩槍,下顎還有一道疤痕。”

馬洛猛然抬起頭來。“我們那個地方法律不張,打鬥和掛彩都是行商成本的一部分。不過隻有在有利可圖的時候,打鬥才算有意義;假如不用動武就能賺到錢,那豈不是更妙。我能否在此地找到值得一戰的財富呢?我想打鬥的機會倒是很容易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