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是早上八點宣布的,大家都聽得很清楚,濱州市公安邊防支隊司令部正連職參謀、武警上尉於飛,因嚴重違反工作紀律,按照部隊相關規定,給予撤職被退出現役處理。
也就是說,他被安排作為戰士退伍了,而且是被處理回家的!
從外人的眼光看,兵員流動、進進出出實屬稀鬆平常的舉動,每年都有大批軍人以各種方式退出現役,從革命的大熔爐裏淬火出來,回到地方上去繼續參加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經濟建設。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能在部隊待上一輩子的畢竟是鳳毛麟角。
關鍵是他這次的退役方式讓人覺得太可惜,幹部當了五年,馬上就要提副營職的人了,如果按正常程序、正常身份作轉業安置,到地方上多少能套個副主任科員幹幹吧。
現在被作為戰士退伍,啥都沒落著,名聲還挺難聽。
戰友們普遍比較關注的是於飛被作出如此處理的原因。違反工作紀律,還嚴重違反,有多嚴重?
確實很嚴重!這事兒前幾天就有人在說了,隻要一碰上,輕的可能降職,重的就是退伍甚至除名。很不幸,於飛碰上了,至於如何處理,大家更願意往輕的方麵去設想,卻沒有料到支隊領導竟然會動真格的,將他往死裏整。
得到證實的處理原因是:在工作時間飲酒,並且酒後駕車。
於飛為人爽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因此而頗受人歡迎,平時結交的朋友多。但實在不應該的是,為了接待幾個從省城海城市來的朋友,他竟然不顧部隊“嚴禁在工作時間飲酒”的規定,上班時偷偷溜了出去,喝得一臉通紅的,還敢就穿著軍裝開著車,滿不在乎地帶朋友四處兜風!幾個朋友是爽得一個勁兒哇哇叫,於飛的麻煩卻跟來了。正在路麵執勤的支隊警務督察發現後,立即將此情況向領導作了彙報。
這就叫撞槍口上了,按照部隊最新出台的禁令規定,工作時間飲酒,違者予以紀律處分;酒後駕駛機動車,違者幹部予以撤職並退出現役,士兵予以除名。情節嚴重的都可以直接開除軍籍,削發為民。
於飛這次雖然沒出什麼大事兒,但在部隊內外造成了極壞影響,支隊領導一怒之下,立時決定將他作退伍處理,同時報批總隊同意。整個過程處理得非常快,總隊、支隊領導都沒有絲毫要挽留的意思。
全省邊防部隊正在組織開展旨在深入打擊沿海偷渡活動的“魚鷹行動”,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作為支隊的業務尖子,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犯這種低級錯誤,視自己的政治前途如兒戲呢?
不過這也符合他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的個性,隻是可惜了一個好業務苗子,嘖嘖……不管聽的說的都是連聲惋惜。
九點多鍾,於飛一身便裝,大包小包地拖著行李從幹部公寓樓下來往大門口走去。一身的休閑裝束讓一米八三的於飛本來就修長挺拔的身材更顯得高瘦,瘦削的臉龐雖然談不上十分英俊,間或有些靦腆,卻顯得個性十足。胡子是剛刮過的,下巴周圍青色的茬痕隱約可見。
大門口等著送行的隻有夏晨、李一鳴兩個人,表情都十分嚴肅。
五年前,他們三人從同一所政法大學刑偵專業畢業,一起入伍獻身邊防並被分配到了同一個支隊。雖然最初並不在同一個基層單位,有在邊防派出所的,也有在船艇大隊的,但兩年前,他們就因為業務突出,先後被調到支隊機關司令部當參謀了,夏晨和於飛在邊管科,李一鳴屬警訓科。
三人的關係一向情同手足,能夠從同一所大學畢業再在一起共事,他們的欣喜之情是可想而知的。但世事難料,相聚在一起才兩年左右的時間,於飛就要單獨離開,並且是永遠地離開部隊了。這讓夏晨和李一鳴兩人實在有些接受不了。
於飛卻堅持不讓夏晨和李一鳴送出大門外,隻是在兩人的肩膀上拍了拍,說了聲“保重”,便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快到門口時,他的右手舉起來象征性地向後揮了揮,仍然沒有回頭,就像隻是去出一趟差。
大門口的哨兵輕輕地喊了聲:“於參謀,慢走。”然後敬了一個十分標準的持槍禮,於飛向他點頭笑了笑。
一個年輕的中尉女警官出現在機關辦公樓三樓的窗口,她神情木然,默默地注視著於飛遠去的背影,兩行淚水不經意間滑落,從眼角滑過鼻翼,再滑進嘴裏,留下兩道濕濕的痕跡。
她叫任曉雯,一個對這種局麵更加接受不了的女孩。她也是於飛的校友,隻是晚兩年畢業的。在學校時,她跟於飛就是一對人人稱羨的才男靚女小戀人了。畢業後,她堅決拒絕了家裏為她聯係好的法院工作,要死要活去追隨著於飛的步伐跑進了邊防,並且如願以償分到了濱州支隊工作,目前在檔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