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周雄往事(1 / 2)

敘述中,周雄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一破產,就啥也沒有了,她娘倆沒房住也不行呀,我就租了個小房子給她們臨時住,那個條件艱苦呀,還真是沒法說。後來,我看剛剛興起的外貿挺好,就整了個外貿公司,也就是現在的大鵬。可算是狠賺了幾年,這個房子就是那時候買的。可到後來又不行了,攤子鋪得太大,運轉不靈了。我這樣講你可別笑,生意這玩意兒就是條波浪線,險惡難測,總是有起有伏的,我也想得開,不然早憋死了。

“公司維持不下去,好多人都等著我發工資呀,怎麼辦呢?想來想去隻有找人投資,搞合股算了。後來就遇到了洪哥,他本來是做房地產的,不知用了什麼招數,生意做得很大,正好要擴大經營範圍,就給我這邊投資了。說起來他還真給我麵子,投資他占百分之五十一,卻隻掛個董事長的名,基本上是放手讓我自主操作,法人代表也是我,公司還是在我手中,嗬嗬。

“現在各方麵運作就順利得很,你也看到了,很不錯。不過我後來才明白,洪哥投資我的公司是有特殊用意的,就是利用我有進出口權這個便利,暗地裏安排走貨送人。這隻母老虎不知哪裏來的神通,國外的路子廣得很,時不時安排一次,那時國家管得沒現在這麼嚴,我給他安排幾個人、幾輛車,大把大把的銀子就能拿回來,這麼輕鬆的事兒,傻冒才不幹呢。日子好過些了,我本來想讓秀貞就在家休息算了,她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我賺的錢就是給她花的。可是她閑不住,我隻好安排她到公司裏去當個小秘書,就待在我身邊,這樣我看著也放心。”

與周雄接觸這麼長時間了,於飛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麼平靜、坦誠而細碎地述說什麼事。他的這些鮮為人知的經曆,曾經遭遇的失落和徬徨,生意上的隱私與秘密,完全可以深埋在心底,隻要他自己不說,是絕不會有人提起的,因為旁人根本就無從知曉。

可是今晚,他竟然全部都抖落了出來,不設一絲的防備,這是為什麼?於飛自認為還沒有達到那種可以讓周雄完全“信任”的地步,那麼,是什麼促使他主動推翻最後的防線,向於飛如此地坦露呢?

另外,在他剛才關於洪哥的敘述中,再次出現了“母老虎”這個詞!難道這個洪哥,真的是個“她”?

於飛認真地看著煙霧中的周雄,想要看出點什麼,卻一無所獲。他小心地說:“雄哥,有些事情,您其實沒必要對我講的。”

周雄卻好像沒聽到他說的話,深吸了一口煙,繼續說:“我是一個懷舊的人,這一點你從房子的裝修上都可以看出來,房子的內部結構、家俱擺設,整體上都是以前在農村時的風格,也有被抵押的那套住房的影子,這樣做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她媽媽為我所受的苦。我就看著我這個女兒挺可憐的,打小就照顧她媽媽,一照顧就是十多年,生活好了嘛又成了沒娘的孩子了。我是見不得她受委屈的,一點點都不行。我可以滿足她一切物質上的需求,可是我唯獨給不了她的是她最需要的母愛!於飛,你明白我內心的痛苦嗎?”

於飛有些震驚地看著周雄,原以為他平時老像個笑麵虎似的,做起事情來心狠手辣,其內心應該是冷酷無情的。卻沒有料到他的背後,竟還隱藏著這般柔情!於飛點了點頭,表示能夠理解他的感受,沒有出聲。

周雄接著述說。男人一旦有了傾訴的欲望和他認為合適的傾聽對象,有時候遠比嘮叨的女人更可怕,純屬無法自控型,每個人都能出一本超級訪談錄的那種。

他說:“以前秀貞她媽媽在的時候,雖然是隻能躺在床上,不能自由地行動,可是我知道家裏守著一個人,她需要我,就總有份牽掛在那裏。她媽媽過世後,家裏一下子感覺沒有什麼人氣兒了,我和秀貞誰都不願意一個人待在房子裏,老想往人多的地方跑。

“一個人待在家的時候,感覺就好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周圍靜寂一片,你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聽到自己一個人的喊叫,甚至聽到自己的血在血管裏流淌的聲音,你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卻不知道旁邊還有沒有人,他們在哪裏,你們無法對話,無法接觸。那種感覺真是太難受了,你們沒經曆過失去至愛的人是無法體會的。所以我們都特別愛熱鬧,喜歡家裏熱鬧點,也喜歡在外麵看別人鬧,兩個人都十分害怕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