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牧目光如炬盯著韓覃:“我記得我出外差之前, 我曾說起讓你盡量不要出門, 拋頭露麵, 等著我替你韓府正了名聲, 你再光明正大的搬出去。那時你不甚高興, 我還想不到為什麼。今日得見這人我才醒悟, 原來你雖嘴裏說著要替韓府正名, 替柏舟脫賤籍,可論起這一切,都不及嫁給那個魯漢子重要, 對不對?

你想嫁給他!”

韓覃叫他一席話說的噎住,忙辯解道:“我早說過自己不再嫁人的。”

唐牧了然於心的冷笑:“這麼說來仍是他。你總是輕賤自己,當初在嘉定州委身於人也還說得過去, 如今到了京裏衣食無憂竟還要私底下尋這樣一個魯漢給自己做夫……”

他忍氣許久, 低聲說:“韓覃,你還是太過輕賤自己。”

韓覃聽唐牧一口一個輕賤如無形的巴掌扇過來扇的她臉皮又紅又疼, 頓得許久, 她揚手恨恨扇了他一巴掌, 彼此怒目相視了許久, 才道:“在二爺眼裏, 我就必得要嫁人不可嗎?我有小炭窯作生息可以養得活自己, 不嫁人又如何?”

唐牧轉到太師椅後坐下,挑眉問道:“小炭窯何時竟成了你的?我這個主人一絲不知,在沒經主人同意的情況下你怎能就拿走它?”

韓覃反駁:“是你叫鞏叔發賣, 我恰又有銀子, 您既不要的東西,我拿銀子賣它有何不可?”

“誰說我不要了?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樣財產,我怎好隨隨便便就不要它?”

韓覃頓住,許久才道:“那我仍還給您。”

唐牧不接話,沉默許久又問:“這一冬統共賺得多少銀子?”

韓覃略一回憶:“五千多兩。”

唐牧輕輕在案頭翻著:“太少。黃家炭行年關這一口至少要賺五萬兩,你瞞著我辛辛苦苦一個冬天才賺得五千兩?”

他起身轉出書案,丟那份處置黃家炭行的製書在案頭拿指輕點頭:“當時你就是因為看到這份製書,才從鞏遇那裏接的小炭窯?”

說起來,那日她是早上從鞏遇那裏買的炭窯,晚上唐牧便處置了黃家炭行,而且製書上那行決議還是她提筆寫的。韓覃搖頭否認:“我是頭一天見到大壯,想要給他謀份產業,那夜回來才問二爺您要銀子的,並不是因為看到黃家炭行要倒才刻意賣您的炭窯回來。”

無論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唐牧心裏都不痛快。拿他的銀子給別的男人置產業,或者借他的官職之便來做便宜生意,終歸都是借他來謀私。韓覃想到此泄氣,又補一句:“事已致此,賺來的銀子也叫我和大壯喬娘子三家分帳了。若是二爺不願意,我仍把我的那份還您,至於大壯和喬娘子的那份,我也會替您去討要回來。”

唐牧冷冷望著韓覃欲哭無淚,紅著眼圈的樣子。

她還太小,又缺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出門見客的閨中身份。也正是因此,他才一直勒肯著不許她出門,不能讓她在京城露了風聲之後,激起閑言碎語來。

而拿著他的銀子做生意,又恰恰經營的,是經他之手處置掉的黃家炭行的木炭生意。從今天李大壯來此那一席話,唐牧就可以推斷到,憑著這條線,那些時時覷著他的東廠番子們,隻怕已經抓住了這條連他自己都蒙在鼓裏的小尾巴。

而這放小尾巴的人,恰還是他最信任,當女兒養著的小姑娘。

也許那抓住他小尾巴的人,此時正得意洋洋,不定正在趕往怡園的路上。

“你可曾接過光祿寺的生意?”唐牧沉了片刻,忽而問道。

韓覃立即搖頭:“光祿寺有人來過,言要訂皇宮裏一冬的炭銀,我怕要牽扯到陳九身上,沒敢接。”

光祿寺少卿韓複與陳九是老朋友,陳九要想拿捏韓覃,應該會通過韓複這一條線。既然韓覃沒有貪宮裏的十萬兩,這事情就水會太難斬。

唐牧轉身坐到那書榻上,拍了拍自己大腿,撩起袍子道:“過來!”

韓覃猶豫了片刻,放下那份製書,走唐牧麵前,垂頭去看他。

唐牧如今越發恨韓覃這種小女兒態。她明明是個大姑娘了,他知道她的身體成熟的不能再成熟,可她的眉目間的神情,總要叫他想起前世那個孩子。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是故意的。為了保護自己,故意裝出個小女兒態來,叫他因為心中對於柳琛,對於前世那個孩子的那些憐憫與愛意,而不忍過分苛責她。

也正是仗著這一點,她才有恃無恐,一次次觸碰他的底線。

韓覃的手才搭上唐牧的肩膀,隨即叫他一把抓住屁股,雙手使勁,便叫她成個騎坐在他腿上的姿態。隨即便是一聲清脆明響的巴掌聲,韓覃屁股上火辣辣的疼著,那疼痛激她整個人往他懷中一縮,雙手攀著他的肩膀,幾乎是貼肉擠到了他懷中。

唐牧緩緩轉頭,尋到韓覃的耳垂,輕輕咬了一口才問:“你可知自己錯在那裏?”

據說夫子們責罰起學生來,最喜歡用竹筍炒肉這一招。概因無論打孩子們任何一個部位,總沒有打屁股管用。那屁股是個肉多打不傷,但又能叫恥辱與罪責感於一瞬間集中到腦子裏的好地方。韓覃此時就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忍著他咬她耳垂時所激發的,由脖頸往全身揮散的酥栗道:“我不該拿您的銀子做生意。”

“不對!再說……”他話音還未落,再給了她清脆響亮的一巴掌。

韓覃咬牙忍著,這一回越發清醒了:“我不該拿您的銀子,給大壯盤炭窯。”

唐牧鬆了唇,見韓覃轉過臉來,輕輕將她腦袋扳轉過去,又在她耳垂上輕咬了一口,又問道:“現在告訴我,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