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元猛然的就抬頭看向李令婉,眼中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
明明那日是他伸手推了她,欲置她於死地的。他先時還想著她今兒必然會過來向老太太告他的狀,但是沒想到她竟然會跟老太太說是他救了她。
她為什麼要這樣說?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麼?她又到底想要做什麼?
對此李令婉表示,我是在討好你啊你沒發現?我隻是不想年輕輕輕的就被你弄死,就想好好的活到老死的那一天而已。所以拜托你別用這樣瘮人的目光看著我了,我他媽的腿都要軟了。
李令婉收回與李惟元對視的目光,低下頭去看楊氏褙子上的縷金菊花紋。
而李惟元這時已將眼中所有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之色都斂了下去,眉宇間複又恢複了以往一貫的漠然,垂頭恭順的說著:“謝祖母賞飯。”
眾人都沒想到今兒楊氏會留了李惟元下來用膳。
他平素原就深居簡出,又身著寒酸,瞧著也是個冷漠狠厲的人,所以沒有人願意同他坐在一處。最後沒有法子,李令婉就坐了他的身邊。
坐在原書中第一凶殘的未來奸臣,而且還是將來注定會搞死自己的人身邊,李令婉覺得連呼到肺裏的空氣都帶著恐懼的成分。
她拿著筷子的手都在發著顫。
若認真說起來,這可是她和李惟元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呢。
圓桌上的膳食很豐盛,琳琳朗朗的擺了一桌子。
有雞絲粥,杏仁茶,麻醬燒餅,蘿卜絲餅,糖包、糖餅,軟香糕之類的稀粥糕點,也有鹵鴨肝、鹵雞脯,素火腿之類的下粥菜。
雖然大家族裏講究的是食不言,但都是半大的孩子,且多數都是驕縱的主兒,所以吃飯的時候免不了的就會頤指氣使的使喚著丫鬟們:“給我盛碗粥。”“給我倒杯杏仁茶。”“給我夾塊火腿。”之類的。
李令婉都想給他們跪。
諸如盛碗粥,倒杯杏仁茶這樣的要求就算了,尚且可以體諒,可是給我夾塊軟香糕,火腿這樣的要求,你們手裏的筷子是擺設啊?怎麼不幹脆要求丫鬟替你們將這頓早飯給吃了啊?
不過就算她心中再腹誹,麵上也不能真的說出來,也隻有默默的扒拉自己碗裏的雞絲粥而已。
眼角餘光卻看到了李惟元。
他很安靜的在吃著自己碗裏的雞絲粥,沒有叫過丫鬟給自己盛粥或倒杏仁茶,也沒有伸筷子夾過糕點或菜。他隻是那樣極其安靜的,自帶疏離冷漠氣場的坐在那裏吃他碗裏的粥。仿似他就永遠都隻是這樣一個人一般,再沒有人會關心他,憐惜他,愛護他。
李令婉看著這樣的李惟元,忽然就覺得心裏有點心疼。
於是她想了想,就伸筷子夾了一個糖包放在了他麵前那隻裏外靠花的白瓷小碟子裏。
李惟元看到了,轉過頭看她。
目光平靜,不辨喜怒。
這樣近距離的李惟元......
李令婉腦子裏瞬間就想起了書中描寫的原身悲慘的下場。
冬至。大雪。破廟裏站著的目光冰冷陰狠的男人。倒在地上哀嚎的原主。
李令婉覺得心裏有點發慌。
李惟元這三個字現下都已經成為她的噩夢了。但是她又不得不竭盡全力的去討好他。因為她想活著,不想死。尤其不想那樣悲慘的死。
於是她努力的平息了一下心裏的恐慌,麵上對著李惟元幹巴巴的笑:“大哥,你來嚐嚐看,這個糖包很好吃的。”
扯謊!
李惟元在心裏默默的下了這個結論。
雖然他自打坐在這張桌旁就一直在沉默的吃著自己碗裏的雞絲粥,但他還是一直悄悄的注意著其他人都在吃些什麼。
李令婉她吃了一碗雞絲粥,喝了一杯杏仁茶,又吃了一塊麻醬燒餅,一塊軟香糕,夾了兩筷子鹵鴨肝,四筷子素火腿,又吃了一塊桂花糖藕,卻唯獨沒有吃過這糖包。所以她怎麼知道這糖包很好吃?可見她就是在撒謊。
但她為什麼要撒這個謊?她忽然這樣的對他好到底是為什麼?而且她看起來明明就很害怕自己,不然也不至於剛剛她麵上的笑看起來是那樣的生硬。可就算這樣她為什麼還要對他這樣的好?
李惟元心中瞬息萬變。
然後他也沒有說什麼,但也沒有理會李令婉,隻是又轉過頭,繼續沉默的吃著他碗裏的雞絲粥。
而直至一頓早飯結束,他始終都沒有去動他麵前小碟子裏李令婉夾給他的那隻糖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