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這寡情的小子竟然還有放在心上的人。當下楊氏心中冷哼一聲,說出來的話也是冷冷的:“你代替她站在那裏?是婉姐兒身上附了邪崇,又不是你身上附了邪崇,你代替她站在那裏有什麼用?”
頓了頓,她忽然又想起一事來,一張臉頓時就沉了下來,厲聲的喝問著他:“是不是你同那妖孽私底下有什麼勾當,所以現下你才這樣的維護她?”
又起身站了起來,手裏拄著的龍頭拐杖敲的地麵上篤篤的一片響:“婉姐兒可是你的堂妹,你這樣的不顧她的死活,卻要去維護一個妖孽?妖孽在,婉姐兒如何能活?你這是要盼著你堂妹死?好啊,好啊,果然大覺法師說的話沒有錯,你命格裏就是克所有的親人。這不你出生的時候克了你祖父,現下又來克你的堂妹來了?”
她一麵說,一麵氣的渾身直哆嗦,又叫著雙紅:“去二門上叫了兩個小廝來,將他綁了起來扔到法壇上去,讓真人給他也做做法,看他是不是也是個妖孽,是上天派了來專門禍亂我李家的。”
楊氏現下正在氣頭上,她說的話雙紅哪裏敢不聽?忙轉身就要去二門外麵叫小廝。
李惟元放在地麵上的雙手緊緊的攥著,手指尖狠狠的掐入了自己的手掌心,立時便見了血。但他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他隻有滿腔的憤慨和深深的絕望。
他卑微,他弱小,他無權,他無勢,所以就算是現下他這樣深深的伏在這裏,低入了塵埃裏,哀求著對麵的人能放了婉婉下來,她卻非但不肯,還要將他也一塊綁了起來去受那樣的侮辱。
可是他現下又能有什麼法子?他隻有不斷的對著楊氏磕頭,不斷的哀求著她:“婉婉就是婉婉,她從來就不是什麼妖孽。求您讓她過來,不要嚇到她。”
砰砰一下下頭磕在青石板路麵上的聲音,楊氏無動於衷,依然隻是命丫鬟速速的叫了小廝過來將李惟元綁起來,又問著元妙真人:“如何,我孫女身上的妖孽可祛除了?”
元妙真人正收了葫蘆,將塞子按到了葫蘆口上,而後轉身對著楊氏打了個稽首,又搖了搖手裏的葫蘆,說著:“無量天尊!老夫人,那妖孽的精氣神已被我收進了這驚天傲世銳神葫蘆裏麵,現下隻要讓她喝了我親手製的符水,立時便可魂飛魄散。”
楊氏放了心。隨後就又要對元妙真人行禮,卻被元妙真人給虛扶了起來:“那就煩請真人速速製了符水給我孫女喝,好讓那妖孽早些魂飛魄散。”
李惟元待要衝過去,可是早已被趕過來的兩個小廝按到在地,又拿了繩子捆了。
他雙目充血似的紅,可是整個人都被繩子給捆住了,壓根就動彈不得,隻能一聲聲的叫著:“婉婉,婉婉。”
聲音杜鵑泣血一般,叫的人心都要碎了。
周氏此時也不曉得哪裏來的力氣,一把就掙脫開了那兩個婆子對她的桎梏,然後衝到了李令婉的麵前來,伸開雙臂,整個兒的將李令婉擋在了自己的身後。又撲通一聲對著楊氏跪了下來,哀求著:“母親,您這是要做什麼?您這樣,婉婉不會怕?傳了出去,婉婉以後還怎麼做人?母親,求您,求您放開婉婉吧。讓我這個做娘的來替代她。”
楊氏顯然不耐煩起來了,一張臉簡直陰沉的就像要滴水一樣,手裏的龍頭拐杖也是一下下的頓著地麵。
她對著楊氏怒罵:“你豬油蒙了心了?你身後的那個哪裏是婉姐兒了?那是隻妖孽。讓真人祛除了她,婉姐兒才能回來。你現下這樣的攔著真人喂她喝符水,怎麼,到底是婉姐兒是你親生的,還是這隻妖孽才是你親生的?”
又喝命著那兩個婆子拉開周氏。
周氏一麵被那兩個婆子拉著踉踉蹌蹌的走,一麵語不成聲的就哭道:“她就是我的婉婉,不是什麼妖孽。我做娘的,自打我的女兒生下來就被抱走了,這麼些年教的她與我不親,跟我見麵倒像個仇人一般。這些日子她好不容易才和我親近一些,這是招誰惹誰了,就說她是妖孽了,還弄了這麼大的陣仗出來對付她?她才九歲啊。嚇死了她,我到哪裏再去生一個這樣的女兒?”
隨後又哭著:“婉婉,若你死了,娘也絕不獨活。你放心,黃泉路上,娘與你同行,決不讓你孤單一個人。好孩子,你不要怕。”
當下隻將楊氏給氣的暴跳如雷,額頭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掙了出來,連聲的喝命著那兩個婆子拿東西來堵上周氏的嘴。
李令婉一直在哭。從方才李惟元跪在地上不停的砰砰的向楊氏磕頭哀求的時候她就開始哭,然後現在見到周氏這樣拚命的護著她,又對她說這樣的話,她就哭的更厲害了。
她就在想,她耍什麼小聰明呢?以為萬事皆在她的掌控之中,可最後自己的小聰明還是被別人給耍了,倒讓真正關心她的人跟著這樣的受累受辱,她實在太不是個東西了。
若是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該抱著看好戲的態度,將自己置身事外一樣。她就該一開始就將自己心中想好的對策對楊氏說了,這樣李惟元就不至於要對著楊氏磕頭,周氏也不會如此傷心。
而這時候周氏已經被兩個婆子拖出了世安堂的院子外麵去,李惟元則是被那兩個小廝推著到了法壇這裏。
李令婉一下子就朝他撲了過去,半跪在他麵前,伸手去抱他,又哭著叫他:“哥哥,哥哥。”
李惟元的額頭那裏已經磕破了一層油皮,李令婉哭著伸手去摸。
這都是為了她才弄出來的啊。
而聽到她還和以往一樣的叫他哥哥,李惟元麵上就有鬆了一口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