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扇顯然是被嚇壞了,一張小臉煞白著。跪在那裏的時候整個身子也跟在打擺子一樣,抖個不停。
楊氏就厲聲的問她:“我問你,昨兒二太太送給你們姑娘的那一盤桃子,如何今兒早起的時候就少了兩隻?”
楊氏也是個精明的。她不問小扇你們姑娘昨兒晚上到底有沒有吃桃子,也沒有問你們姑娘昨兒晚上是不是賞你桃子吃了,她隻問著那五隻桃子裏麵怎麼少了兩隻。
她是擔心,若自己問小扇你們姑娘有沒有吃桃子,或是有沒有賞你桃子吃,小扇忠心護主,會順著她的口風就將這個罪責給攬下了。但是現下她這樣問,小扇可是聽不出那樣口風的,反倒隻以為她這是在審問姑娘的房裏怎麼少了東西,是不是你們偷了,所以若這兩隻桃子果真是李令婉吃了,小扇勢必會實話實說。
李令婉也聽明白了楊氏話裏的意思。她一方麵心裏冷笑的同時,一方麵也在感慨著,這個楊氏還真他媽的是隻老狐狸啊。論心眼,論城府,她必然都是玩不過這個老太太的,所以往後她在楊氏的麵前勢必得更加的小心翼翼才是。
不過好在這件事她原是不怕楊氏查問的,所以暫且也不用擔心。
而小扇這時已在顫著聲音回道:“回老太太,那兩隻桃子,是昨兒晚上奴婢和小玉同姑娘一塊兒描花樣子,纏絲線的時候,姑娘見奴婢們做事還算勤勉,因想起傍晚的時候二太太送了一盤桃子來,便賞了奴婢們一人一隻,絕非奴婢們起了壞心思偷了姑娘的桃子。”
她這番說辭與李令婉先前的說辭可就是完全的對上了,於是當下也就由不得楊氏不信了。
楊氏就揮了揮手,示意旁邊站著的那個婆子將小扇帶出去,又讓那婆子帶上了門。
等屋裏隻有她和李令婉,還有站立在一旁伺候的雙紅時,楊氏這才歎了口氣,說著:“祖母不該輕信了畫屏那個賤婢的話,冤枉了你。”
這時候李令婉能怎麼辦?自然是得示弱了。
於是她的眼淚水就跟滾珠似的,沿著她白皙柔嫩的臉頰就不停的滾了下來。同時她又顫著聲音叫了一聲祖母,又說著:“那現下祖母還以為孫女是妖孽麼?”
楊氏沒有回答,卻隻是問著:“先前你說你的性子突變是有緣故的?又說你也是被逼的,還說那個人不讓你將這事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細細的說給祖母聽。”
李令婉心中暗罵了一聲老狐狸,但麵上依然還是哭的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怯生生的答應了一聲是,隨後才聲哽氣噎的說著:“祖母可還記得年前我在梅園裏摔到了頭的事?那時候我隻覺得自己的身子都輕飄飄的,隨後又覺得自己仿似飄在了半空中,能看到底下的丫鬟婆子慌成了一團的模樣,也看到了自己頭上滿是血的躺在那裏。當時我隻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可誰想這時候就見有一個老頭子憑空出現在了我麵前。”
“老頭子?”楊氏微眯著雙眼,反問了一句。
她倒沒有很懷疑李令婉的這番話,畢竟她原就是極信鬼神的一個人,所以當下她隻問著:“那個老頭子是誰?”
李令婉搖了搖頭:“孫女也不知道。”
然後她想了想,又說著:“那個老頭子身形清瘦,穿了一件寶藍色的綢緞袍子。他還有一部花白的大胡須呢,直垂到了他的胸口那裏。”
又蹙著眉頭想了一想,隨後拍手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個老頭子右手腕那裏也同祖母一樣籠了一串佛珠的,瞧著也是蜜蠟的。不過仿似那串佛珠裏有一顆破了一角。”
楊氏聽到這裏,她的麵色就有點變了。原本隻是隨意的擱在炕桌上的右手也緊緊的握成了拳。
而李令婉還跪在那裏皺著眉頭,似是在使勁的回想那個人的相貌。片刻之後她又抬手指了指自己右邊的眉毛,同楊氏說著:“我記得那個人這裏,喏,就是眉頭這裏,還長了一顆紅色的小痣。那顆痣約莫也就隻有半顆芝麻粒那麼大,不仔細看的話還看不出來呢。”
“你說他穿的是一件寶藍色的綢緞袍子,有一部直垂到胸口的花白大胡須?右手腕那裏還籠了一串同我一樣的蜜蠟佛珠?”楊氏的聲音都在發著顫,麵上也絲毫沒有剛剛的鎮定,反倒滿是激動,雙唇都在輕微的抖動著,“他的眉頭那裏還有一顆紅痣?”
李令婉見楊氏麵色異常,便曉得自己的這番話戳中她了。
於是她就點了點頭:“是。孫女應該沒有記錯。”
下一刻楊氏的上半身就完全的坐直了,而且還傾身向前,急切的問著她:“那個人同你說了些什麼?你一個字都不要漏的都告訴我。”
很顯然她現在已經很相信李令婉說的話了。
而李令婉見楊氏已經入套,她反倒是不著急了。
她裝著很認真回想的模樣,蹙著一雙纖細的長眉,慢慢的說著:“都已過了這些時候,其實那個人說的話我也是不能全都記得了。我隻記得那個人看到我就很慈愛的叫我婉姐兒,還伸手來摸的頭。我問他,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他隻笑了笑,沒有回答。過後我看到他全身都像在發著光一樣,又看著底下的丫鬟婆子還在哭著,我自己閉著眼睛躺在那裏,我就問他,我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我現下已經是鬼了?那你能看到我,是不是你也是鬼啊?”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似是想不起那個人之後說的話了。
楊氏不敢打擾她,隻小心翼翼,聲音極輕的問著:“你那樣問了之後,那個人是怎麼回答的?”
李令婉又想了一會,隨後才說著:“啊,我想起來了。當時我那樣問了那個人之後,他就說他不會讓我死的。隨後他又看著我,說我的性子不好,太驕縱,太跋扈了。若是往後我一直都是這樣的性子,勢必會讓卿卿難做的。”
說到這裏,她就抬頭看著楊氏,問著:“祖母,卿卿是誰啊?你認不認得這個人?”
楊氏沒有回答,但是她眼中卻有水光,雙唇顫的較剛剛更厲害了,顯然是有些不能自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