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元這才收回目光來看李令婉。然後就抬手,將她鬥篷上連著的風帽給她戴上了。
大大的風帽,邊緣之處又鑲了一圈毛茸茸的白色狐狸毛。這樣一戴,就足足將李令婉一張臉給遮擋了一半起來。
但是沒有用,她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裏流光溢彩一樣,微微一轉之間便是眼波盈盈,很難不讓人注意到她。
李惟元便吩咐她:“婉婉,低頭。”
李令婉:......
一直低著頭幹嘛啊?難道來這暗香閣不是來賞梅花的,是來看地上小路上鋪的鵝卵石啊。
她就不願意低頭,目光依然隻四處看著這園子裏栽的梅花。
品種真的是很多啊。宮粉梅,朱砂梅,綠萼梅,珍珠梅之類。顏色也很多,粉色的,朱紅色的,白色的,綠色的,簡直就是一片梅花的海洋。香味更是撲鼻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但李惟元的手已經是伸了過來,放在她的頭上,將她的頭給按了下去。
李令婉很不情願的掙紮著,又不甘的問著:“哥哥,你幹嘛一定要我低頭?”
李惟元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隻是語氣極柔的哄著她:“乖,等待會兒到了水閣裏你再看。到時這滿園子的梅花都任由你看個夠。”
李令婉不滿的抗議:“哥哥,你當我是小孩子啊,這樣的哄騙我?等到了水閣裏,坐在裏麵,四麵能看到多少株梅花?我哪裏能看得夠?”
她現下倒不笨了,連他這哄騙她的話都聽出來了。李惟元唇角微彎,但還是繼續哄騙著:“哥哥不騙你。若是到時你覺得沒看夠了,哥哥就陪你出來,在這園中各處逛逛,怎麼樣?”
李令婉:......
她還能怎麼辦?她也沒辦法啊。她的頭還被李惟元給按著呢。所以也就隻能任由他牽著手,一路低頭看著鵝卵石走了過去。
這暗香園原是前朝的皇朝禁苑,不過自本朝以後便對這京城中所有的人開放,成了一處公共園林。往往等到花開時節,天氣清明時,前來此處遊覽的人真可謂是摩踵擦肩。
不過今兒澹陰曉日,天又冷,看著隨時都會下雪的樣子,所以就沒什麼人出來賞梅。
李令婉被李惟元牽著,一徑到了園子正中的水閣之內。
裏麵沒有什麼人,李惟元就挑了一處靠窗的地方坐了,伸手推開了麵前的六扇窗格。
好在風不大,李令婉身上又披著鬥篷,懷裏又捧著暖呼呼的小手爐,所以倒也並不覺得怎麼冷。
這水閣四麵粉白的牆壁上是有文人雅士題的詩詞的,李惟元陪著李令婉坐在窗口賞了一會梅花,又說了幾句話,隨後他就起身,逐一的去看那牆壁上的詩詞。
李令婉對那些詩詞沒什麼興趣。上輩子詩仙詩聖詩佛詩神詩魔詩鬼詩狂的詩也背了不老少了,再看這牆壁上的那些詩詞就覺得有點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那種尷尬和裝逼感了,所以還是看梅花吧。
這邊的梅花看膩了,她就換到另外一邊窗子去,看那邊的梅花。然後看著看著,她就看到了一個人。
這兩日下了一場大雪,天又冷,不說地上,連梅樹枝幹上堆著的雪都還沒有化盡。李令婉隻見有一個人正背對著她在搜集那梅花上的雪。
那人背影修長清俊,一看便知是個年輕男子。待他搜集好了雪之後便轉過了身來,隨後找了一株臨水的白梅花樹下,側頭不曉得跟跟隨他的長隨說了什麼,隨便便見那長隨匆匆而去。但過不了一會又回來了,手裏拿了蒲墊,又有一隻紅泥小火爐,木炭之類。
就見那人在蒲墊上麵坐了,隨後生了火,手裏拿著蒲扇,竟然是悠然自得的在那株梅花樹下麵用剛收集的雪烹起了茶來。
相隔不算太遠,所以李令婉能很清晰的看到他穿了貂裘錦袍,舉手投足之間滿身閑雅文華之氣。
這樣氣質出眾的一個人,實在是讓人很難忽略啊。李令婉就在心中快速的想著自己書中哪一個人會有這樣雍容自若的貴公子氣質。然後她麵色就有點古怪了,目光更加一直盯著那個人看了。
那人想必也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就抬了頭望了過來。一見是個容貌明媚照人的韶齡少女,他便對著李令婉牽唇笑了一笑。
他這個笑容真是俊朗風流,李令婉都忍不住的想要花癡。不過這也更加堅定了她心中對這個人身份的肯定。
除卻淳於祁,那個後來能與李惟元比肩的祈相,全書中她找不出第二個會有這樣儒雅俊逸的氣質。
李惟元此時正好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了,一見她還在扭頭看著窗外,又見她麵色有異,便也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
然後他也看到了那個人,麵色頓時就不大好起來。
他伸手,將李令婉的臉扳過來,讓她隻能麵對著他,不讓她再去看那個人。
但李令婉此時心中正被滔天巨浪席卷過一般,心神俱顫,隻想著外麵的這個人到底會不會是淳於祈,都忍不住的想要過去套套那個人的話了,所以縱然是被李惟元伸手將她的臉扳了過來,可下一刻她還是不由的就扭頭看向窗外。
李惟元見她如此,非但是麵色,便連眸光都幽暗了下來。
他重又伸手,較剛剛更大些的力道將李令婉的臉又扳了過來,麵對著他,然後語氣不善的就問著:“婉婉,是我好看還是那個人好看?”
這話聽著可就醋味十足了,李令婉聞言就呆了一呆。不過隨後她在看到李惟元那仿佛烏雲聚集一般的漆黑眸子時,她止不住的就打了一個冷戰。
這冷肅的氣勢實在是太瘮人了。
她識時務為俊傑,立馬對著李惟元笑靨如花:“當然是哥哥好看了。這世上沒有人能有哥哥好看的。”
雖然明曉得她這句話是因著害怕而討好之意,但李惟元還是覺得很滿意。
他伸手輕拍了李令婉的頭一下,然後語氣柔和的就說著:“既然哥哥比他好看,那你就不要看他了,隻看哥哥就夠了。”
李令婉心中略略驚詫,覺得李惟元這股子醋意來的甚是不明不白啊。不過隨後她想了想,就又覺得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