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想到這裏,就望了李惟元一眼。然後在心中感歎著,以往這孩子瞧著是極狠厲的一個人,這幾年倒是平和了不少,也沉穩了許多。這童生試,鄉試他也都拔了頭籌,年後的會試若無意外,他必然是能中個少年進士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幾年她冷眼看下來,李惟元是極其疼愛李令婉這個妹妹的,往後有他照應著,那李令婉的這輩子就必然不會差的。
周氏想到這裏,麵上的笑容便越發的深了起來。一時又一疊聲的喚著采薇過來給大少爺換茶,拿糕點來。
三個人又坐著閑話了一會。不過多數是聽得李令婉嘰嘰呱呱的聲音,周氏和李惟元隻是靜聽她說話而已。但僅就是這樣聽著她說話,周氏的麵上也滿是溫暖的笑容,李惟元眼底也是細碎溫柔的笑意。
按照李令婉的意思,她今晚原本是想陪著周氏守夜的,但卻被周氏給嫌棄了。
“行了,我自己都是不打算守夜的,還要你陪著我做什麼?女孩兒家,熬夜可不好,你還是趕快的回去歇著吧。正月裏走親竄友的還有得鬧騰呢,現下不歇息好,接下來怎麼受得了?”
李令婉隻好回去了。李惟元也起身對周氏開口恭敬作辭。
周氏是想李惟元往後都能照看李令婉的。她看得出來,李惟元往後定然會有一番大作為,李令婉有這樣的一個哥哥做靠山,便是往後出嫁了,在婆家也沒人敢小看她。所以她現下對著李惟元就極為的客氣。見李惟元開口同她作辭,她還起身站了起來,笑著:“我這幾日身子不大好,受不得冷,也沒法送婉婉了,還要勞煩元哥兒能將婉婉送回她的怡和院去呢,不然我這心裏總是放心不下。”
周氏心裏想著,甭管怎麼說,往後讓李令婉多同李惟元親近親近總是好的。
“三嬸放心,”李惟元應承了下來,“我必定好好的將婉婉送回她的怡和院。”
周氏笑著點了點頭,看著采薇將點亮的燈籠交給了李惟元和小扇,隨後又看著他們幾個人出了門,這才斂了麵上的笑意,形容有些疲憊的坐回了羅漢床上。
這偌大的一個李府,說起來也都是親人,但她今天忽然卻發現她和李令婉是誰都指靠不上的。她左右是無所謂,但是不得不為李令婉好好的籌劃籌劃。而最重要的,就是要給李令婉早些定一個家世好的婆家,脫離了李家這個火坑。
*
李惟元出了落梅居的院門之後便隻是沉默著。
除夕夜,園中廊下各處都掛滿了紅燈籠,瞧著紅彤彤的,很是喜慶。遠處還不曉得是哪家在放炮仗,砰的一聲一飛衝天,在半空中炸了一個火樹銀花。
李令婉一見,便拉著李惟元的胳膊,示意他往那邊看:“哥哥,快看,煙火。”
李惟元轉頭望了過去,就見一道寒光飛速升起,至半天中猛的迸開來,氤氳萬道霞光一般耀眼,但須臾即便煙消火滅,天地間複又黑暗一片。
他站在廊下看著,頭頂的燈籠被夜風吹的吱呀作響,燭火閃閃爍爍的灑在他臉上,看不分明他臉上現下到底是個什麼神情。
片刻之後,李令婉聽得他輕輕的聲音忽然和著這凜冽夜風一起響起:“婉婉,你想嫁人?”
李令婉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隻是望著遠處還在不停放著的煙火,壓根就沒有看她一眼的意思。她簡直都要懷疑,方才這句話真的是李惟元問她的,還隻是她的幻聽?
要隻是她的幻聽,然後她還回答了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所以李令婉就求證似的問了一句:“哥哥,你剛剛在說什麼?”
就見李惟元也轉過頭來,目光極認真的看著她,慢慢的,仿似一個字一個字的在問她一般:“婉婉,你想嫁人?”
李令婉心中了然。
想必是剛剛在落梅居裏李惟元聽周氏提起過這事,他心中留意了,所以現下才會有此一問。
對著李惟元他是沒有什麼隱瞞的,所以她就搖了搖頭,笑道:“沒啊,我沒想嫁人啊。嫁人幹嘛啊?”
本來就是。嫁人幹嘛啊?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老公跟小妾和丫鬟睡去啊?氣也要氣瘋了。還不如往後自己一個人過,瀟灑著呢。
而一回答完,李令婉就詫異的看到李惟元笑了。很舒心的那種笑。
薄唇微微上揚,頭頂燈籠裏的燭光在他的眼中流轉,一刹那竟然讓他平日看著疏離冷漠的氣質都溫暖柔和了起來。
“好。”他眼底滿是細碎溫暖的笑意,看著她的目光柔和的跟春日的水一樣柔和,“哥哥這輩子也沒打算和誰成親,那這輩子我們兄妹兩個人就相依為命。你放心,哥哥會好好的照顧你一輩子,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了你。”
李令婉就覺得心裏挺感動的,不過也挺愧疚的。
你說她當初幹嘛要給李惟元設定那樣一個冷心冷情,覺得兒女情長是極累贅的一個屬性呢?一輩子一個人孤獨終老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啊。
所以她就望著李惟元,極誠懇的說著:“哥哥,我是沒辦法。但你不一樣。往後你要是碰到一個很好的女子,那你就娶了吧。”
反正隻要不是李令嬿就行,其他的她都覺得挺好的。
李惟元目光專注的看她,末了唇角微彎,伸手輕輕的拍了她的頭一下:“走吧,我送你回去。”
李令婉不曉得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哦了一聲,乖巧的被他牽著手慢慢的往前走。
次日去世安堂那裏請安,得知老太太身子有些不爽快,於是眾人都著急忙慌起來,趕忙的遣小廝去請了大夫過來看視。結果大夫說老太太這是吃多了油膩的東西,有些克化不了,他開幾帖藥讓丫鬟煎給老太太喝,再讓她這幾日吃些清淡的飲食就好了。眾人聽了,這才放下了心來。
李府好歹也算是大家門戶,結交的達官貴人也不少,正月裏自然是忙著走親訪友,也忙著情親友吃年酒,老太太身子不爽利,這些事自然是全都落在了徐氏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