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湧進去看視了一會,隨後雙紅出來傳了老太太的話,說是等傍晚的時候涼快些再出來拜佛吧。現下大家可自行去歇息,也可在寺廟裏到處逛逛。隻是記著身旁一定要帶了人,不可獨自一人。
寺廟裏的禪房一早就打掃幹淨了的,當下眾人四散之後就各自的尋了一間禪房休息去了。
李令婉原本也想尋間禪房去休息,但被李惟元給叫住了,說是讓她陪他四處的逛逛。
李令婉就苦逼的發現,哪怕其實她心中其實是不願意的,但是她好像壓根就拒絕不了李惟元提出來的這個要求。
她就帶著小扇,同李惟元一起,慢慢的在這承恩寺的四處閑逛。不過好在他們專挑蔭涼的地方走,倒也還不算太熱。
正是初夏時節,除卻朱牆琉璃瓦,觸目所及便是各種深深淺淺的綠色。路邊石壁上更生有青綠的苔蘚,又有幾株萱草從縫隙裏鑽了出來,細長的花莖隨風搖曳著。
看到這萱草,李令婉想起一件事來,就指著那株金黃色的萱草興致勃勃的同李惟元說著:“哥哥,這個叫做忘憂草,是不是很好聽?但是它其實就是我們吃的黃花菜,感覺是不是就很奇妙了?”
反正李令婉在一開始知道忘憂草就是她吃過的黃花菜的時候真的是很幻滅。就比如曼莎珠華這麼有質感的名字,一旦換成石蒜,那感覺立馬就變了。
李惟元聞言隻笑了笑,沒有答話。又見路邊有一株石榴樹,朱紅色的石榴花開的正好,他便伸手摘了一朵下來,抬手簪在了李令婉的發髻上。
榴花初染火般紅,但簪在李令婉的發間,這榴花的風姿依然是被她明豔的相貌給比了下去。
李惟元望著她,目光溫柔纏綿。
他伸手握了她的手,領著她,一麵慢慢的往前走著,一麵聽她依然還在笑著同他說有關忘憂草和黃花菜的事。
這一刻他忽然就覺得,便隻是這樣同她在一起,聽著她說話,那也覺得心中安寧平和。
過小路,繞大殿,前方有一處小殿。縱然是今兒這樣大熱的天,但殿裏麵依然點了好多燈。
李惟元抬頭看了看,忽然轉頭對李令婉說道:“婉婉,我去那裏有點事,很快就回來。你就在這邊尋個陰涼的地方,等我來找你。”
李令婉也看到了那處小殿,曉得這裏是善男信女點長明燈的地方。
她心中明白,李惟元這必然是要去給杜氏點長明燈的,但不想讓她知道,所以她就點了點頭,甚為乖巧的說著:“好。哥哥,你去辦你的事吧,我就隻這周邊走一走,等你回來。”
李惟元又再三再四的叮嚀了一番讓她不要亂走,一定要等他回來之類的話,隨後才放開她的手,向著遠處的那個小殿走去。
李令婉看著烈日下他的背影,雖然修長挺拔,但其實也甚為清瘦。
想想他那些年中受的那些苦。現下雖然他入了翰林院,老太太等人對他的態度大有改善,但說到底也隻是流於表麵而已,內裏能有多少真心?杜氏倒是他的親娘,但隻怕李惟元想起她來也不會覺得有多少溫情的。甚至他還失手推她撞了牆......
雖然他從來不說,但想必他心中對此事還是在意的,不然現下他不會特地的要去給她點一盞長明燈。
李令婉就輕歎了一口氣,心中越發的開始憐惜李惟元起來。
一路目送李惟元進了那處小殿之後,李令婉四處看了看,見旁邊有一株一人合抱的銀杏樹,下麵的樹蔭下麵有一方石桌和四隻石凳子,她便走到其中的一張石凳子上麵坐了。又招呼小扇也坐,但小扇不敢坐,隻是站在她的身旁。
李令婉沒辦法,便也由得她了。她自己則是坐在石凳上,一麵搖著手中的團扇,一麵目光望著四周。
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將前麵的青石小徑上來了一個和尚。
那和尚穿了褐色的僧衣,頭戴篾製的鬥笠,邊緣地方的竹篾都翹了起來。手執一根毛糙的木棍子,腳底穿了一雙鞋底都快要磨平了的草鞋,風塵仆仆的模樣,正闊步的一直往前走。猛然的似是察覺到什麼,他忽然就轉過頭來,望著李令婉的這個方向。
這樣的烈日下,他頭頂戴著的鬥笠給他的臉部投下了一片很大的陰影,李令婉完全看不清他的相貌。但隻覺他的一雙眼極清極亮,且又平和淡然。看淡這世間所有事的那種平和淡然。
李令婉搖著團扇的手一頓。
而這時那和尚已經轉身朝著她這裏走了過來。
等到了近前,李令婉便看清了這和尚的相貌。
其實也是極普通的一個相貌,不過麵色微黑,想必是一直趕路,所以被日光給曬黑了的緣故。
她在打量這和尚的同時,這和尚也在打量她。彼此打量了一會之後,李令婉的心中已經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和尚五十來歲的光景,看著又遠行剛歸來的模樣,不會這麼巧的就是大覺法師吧?
就在她打算開口問這和尚法號的時候,就見這和尚抬手對她打了個問訊,隨後開口,恭敬的問著:“請問,客從何處來?”
李令婉:......
這種機鋒她也是會打的。
於是她便做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同樣高深莫測的回答著:“從來處來。”
接下來他該不會問她要到何處去吧?那下一句她要回答的話都已經近在口邊了。
但卻見那和尚微微一笑,隨後又問:“方外而來?”
雖是疑問,但卻是極其肯定的語氣。
李令婉麵上微微變色。
這個方外,就看怎麼理解了。可以理解為世俗之外,也可以理解為範圍之外。
這個世界的範圍之外。
李令婉不答,麵上帶了幾分鄭重之色,遲疑的開口問著:“大師您是,大覺法師?”
就見那和尚點了點頭,麵上的微笑畫上去的一般,一直都在:“不敢。小僧是何人,想必沒有人能比您更清楚。”
李令婉沒有說話,不過心裏有點發涼。
原書中她設定的大覺法師是極具大智慧的一個人,在一定範圍內能看透過去未來,所以才能預測李令嬿是鳳命;預測李惟元犯尅,將來無論是對家,還是對國都是一大患。但其實在今天沒有見到大覺法師之前,李令婉也一直都不怎麼當真,覺得這太玄妙了,但是現下一見這大覺法師,他句句暗藏機鋒,話中有話,分明就是看出了她的真實身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