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鬆不在,李修竹最大,當下李修竹哭著向老太太請罪:“都是兒孫們不孝,竟將母親氣出了病來,還請母親責罰。”
老太太又長歎一聲。
她年紀大的人,猛然間的被這樣的一氣,元氣盡失,當下她隻覺得全身疲軟之極,一點力氣都沒有。
“罷了,都起來吧。”剛剛才醒轉,舌頭有些發麻,說出來的話都有些含糊不清,得要仔細聽了才能聽明白。
但李修竹不敢起來,依然跪在地上哭著。
老太太就又道:“現下我還沒死,你就哭成這樣做什麼呢?且省些力氣,等往後我死了你再哭罷。”
李修竹一聽,就越發的哭的厲害了:“母親的這話,做兒子的寧願萬死,也禁不住。”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隨後才道:“你也是當爹的人了,兒女盡有,如何還當著小輩的麵哭成這樣?且起來吧。隻管哭,哭的我頭都痛了。”
李修竹聽她這樣說,方才起身站了起來。老太太又揮了揮手:“你們也都起來吧。”
眾人這才敢站起來。
老太太側頭看了看,烏壓壓一屋子的人。雖說皆是她的後輩,但這會子她隻覺得灰心喪氣。
主要是李修鬆出家的事對她打擊太大,先前又親眼見了這一群人互相謾罵指責,她心裏隻想著,等她雙腿一蹬死了,這個家隻怕就要分了的。
想到這裏,她心裏就越發的覺得灰心喪氣了,渾身也越發的沒有力氣了。
目光又瞥見了李令嬿和李令嬌,見她們兩個人都垂著頭,看不分明她們麵上到底是個什麼神情。
老太太想著先前的事,心裏對這兩個孫女便有些喜歡不起來。
一個太圓滑,油裏滾珠一般,明明曉得是她的錯處,可偏生她自己都沒出麵說半個字,便是想抓,可那也抓不到她的絲毫錯處。一個又太蠢,被人算計了都不曉得,性子又急躁,遇事隻會鬧,有個什麼用?
又看看李令娟,明顯是被人利用了也不曉得。雖則說她年歲小,但看著她怯懦的模樣,隻怕來日也是個成不了什麼大氣候的。
隻是再如何,也都是自己的孫女。而且女兒家在家原本也就是嬌客,往後誰曉得會嫁個什麼樣的人家?若嫁的好,也是會對家族有助力的。
想到這裏,老太太就十分疲倦的說道:“今晚這出事都是嬿姐兒,嬌姐兒和娟姐兒鬧出來的,誰是誰非我也不想深究了,但是卻不可不罰。你們三個現下就各自回房閉門思過三日,誰都不可以去探視。再抄五十份《女誡》,想想做女子的本分,往後再也不要如今兒這般的丟盡我們李家的臉了。”
李令嬌對此自然是不服的,正要開口辯駁一二,但早被徐氏給拽住了胳膊,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若再鬧,老太太萬一真有個不好了,到時豈非要說是被李令嬌給活活氣死的?這個罪名李令嬌如何能擔得起?
所以徐氏立時就給李令嬌使眼色,讓她聽老太太的話,現下趕快的回去。李令嬌沒有法子,隻好骨朵著嘴,不情不願的退了下去。而李令娟原就膽小,自然是老太太說怎麼樣她就怎麼樣了,哪裏還敢說半個不字?至於李令嬿,那也是斂眉低目的輕聲應了,甚至臨走之前還跪下對老太太磕了三個頭,低聲的抽泣著:“孫女萬死,竟累祖母如此。”
老太太現下也實在沒精力去分辨她這句話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在做戲,也不想去想先前李令娟落水的事到底真的是李令嬌的無心之失,還是李令嬿從中搞鬼,故意設計的,她隻是語帶疲憊的說著:“說什麼死啊活啊的,死這一事往後休要再提起。再有,絞了頭發做姑子的這事也不要再說了,淳於世子已經答應我,今晚的事他絕不會向外透露半個字,往後這事你們也都不可再提起,隻權當今晚沒有發生這事。”
雖然是不喜李令嬿將自己當槍使,但老太太私心裏也不得不承認,她這幾個孫女裏麵,李令嬿有這樣出眾的相貌,又有這樣的能力,等往後嫁人了,在夫家是絕不會吃半點虧的,必然會混得風生水起,那樣豈不是會對李家有很大的裨益?而且聽說現下孫禦史已經回了京,又得皇上親自接見,還賜了宴,想必這幾日他的官職就會定下來。而李令嬿又畢竟是他的外孫女,所以算了,李令嬿先前說的死啊活啊的,出家做尼姑之類的話,縱然明曉得她隻是做做樣子的,但這個台階還是由自己來給她下吧。
當下李令嬿眼中垂淚的答應了,隨後便扶著青桐的手回了自己的蒹葭苑。
而這邊老太太又望了望屋子裏的其他眾人,甚為疲憊的閉上了雙眼,吩咐著:“都杵在我這屋子裏做什麼?我倒覺得氣悶。都鬧了這一整晚了,你們也都累了,回去罷,我要歇息了。”
眾人不敢不聽,都應了一聲,隨後便輕手輕腳的退出了老太太的臥房。
不過退了出來之後,李修竹就同李修柏輕聲的商議著:“我們做兒子的,母親現下病成了這個樣子,我們便是回去了,又如何能安心呢?索性叫丫鬟抱了鋪蓋鋪在明間裏麵,我們兄弟兩個就在外麵守夜。若母親夜裏有什麼要使喚的事,我們做兒子的總在她跟前。”
李修柏原本是想回去找孫蘭漪的,將今兒晚上李令嬿的事對她說一說,但現下既然李修竹這樣說了,他也不好不答應的。於是他便應承了下來,又叫了個丫鬟過來,讓她去找孫蘭漪,將今兒晚上的事對孫蘭漪細說一遍,又說讓她不要擔心,三姑娘現下好的很,並沒有什麼事。
丫鬟答應著去了。而李修竹這時正在同徐氏妯娌三個,還有李惟元幾個孫輩說道:“這裏有我和你們三叔看著,你們是可以放心的。且先回去歇息著吧,明兒再過來看視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