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婉坐在隔間的繡墩上沒有動,因為她知道她說的話壓根就不會有任何人聽。
這事她已經三番五次的同淳於祈表達過她不願意的意思了,但一點用都沒有。現在在老太太這裏,還能有她說話的份?沒有。所以她即便是現在衝出去說她不要嫁淳於祈,老太太肯定是會讓兩個丫鬟拉了她下去,關在屋子裏,寸步不讓她離開,然後等成親的日子到了,她若再敢掙紮,說不定就真能做出捆吧捆吧把她扔花轎裏麵抬出去的事來。而且到那時因著這事她必然要連累到周氏。
李令婉就歎氣,轉頭看李令嬿,歎道:“三姐,你說這事我該怎麼做呢?我心中是真不想嫁淳於祈的,可他非要娶。你說我要是絞了頭發做姑子,又或者是上吊尋死,他會不會就不娶我了呢?”
李令嬌聞言就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而李令嬿則是死命的咬著唇,望著李令婉的目光簡直就要噴火一樣。
李令婉很無所謂的讓她瞪。
以前她也想和李令嬿井水不犯河水,但現在人家都想要她死了,她幹嘛還得一直忍著?暫且先膈應她兩句,等待會淳於德和淳於祈走了,她再好好的同老太太好好的說說有關昨晚她落水的事。
李令嬿和孫蘭漪畢竟是親母女,相貌之間自然有幾分相像。若是這會就拉著李令嬿到老太太的麵前去說這事,難保就會被淳於德看到李令嬿,從而心中生疑。所以穩妥起見,還是等淳於德和淳於祈走了之後再出去說這事。
就在她這裏說這兩句話膈應李令嬿的這會子功夫,外麵的老太太和淳於德已經以親家相稱了。
淳於德讓跟隨來的小廝奉上來了他們帶過來的大禮。淳於祈自然也不用跪著了,早被老太太笑容滿麵的叫起來了,又一口一個賢孫女婿的稱呼著。隨後老太太又同淳於德商議兩個孩子成親的事。
來的路上淳於祈已經同淳於德說過了,婚期定的越近越好。於是當下老太太和淳於德商議過了,約定明日永歡侯府就會正式遣媒人上門來求親,到時淳於祈的庚帖也一並帶過來,最好近期便能完婚的。
老太太慨然應允了。周氏心中自然也高興,徐氏也覺得能攀上永歡侯府這樣的親戚,往後於李惟梁和李令嬌也有好處,於是當下所有人麵上都是喜氣盈腮的。
隻是這時忽然就聽得有人在門外大叫著:“這門婚事我不同意。”
八月的天,雖然晚間有些涼意,但像現在這般日中的時候還是有些熱的,所以世安堂明間門口的簾子一早就被丫鬟給高高的掛了起來。這時眾人循聲看過去,就看到李修柏正大踏步的走進了門來。
他近來又是遭遇失子,又是被降職,心情委實糟的很,隻日日酗酒鬼混。明明前些時候看著他還儒雅斯文的,但現下給人的感覺卻隻有萎靡不振。而且因著昨夜酗酒,又剛剛急匆匆的趕過來的緣故,所以他頭發有些散了,衣袍是皺的,臉也沒洗,看著竟有些邋遢的感覺。
老太太當時就沉下了臉來:“貴客在此,你怎可如此失儀?還不下去先洗漱一番,再換了一套幹淨整潔的衣袍再過來。”
老太太這些日子也沒少說李修柏,但無論她是用重話罵也好,打也好,又或者是軟語相求也好,李修柏就是誓要做一坨爛泥,再也振奮不起來的,老太太心裏也堵的難受,可壓根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李修柏並沒有理會老太太的話,他隻是轉頭看向淳於德。
與他現下的邋遢萎靡相比,淳於德一身銀灰色暗紋竹葉的杭綢錦袍,舉止儀態沉穩,目光溫和湛然,真是說不出來的瀟灑倜儻。
李修柏心中瞬間就覺得有一股火氣蹭的冒了上來,隻燎的他五髒六腑全都是滿滿的嫉恨之意。
這就是孫蘭漪心心念念的男人!自己這麼多年一直都對孫蘭漪掏心掏肺的好,可她對他依然不過是淡淡,心中始終忘不了這個男人。現下他還如何還會和這個男人做兒女親家?
於是李修柏帶著恨意,又大聲的重複了一遍:“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隔間裏的李令嬿聽了,隻覺得心中暢快不已。而李令婉聽了,麵無表情。
她心中自然知道李修柏不同意這門親事的原因,但她也知道沒戲。李修柏是幹不過老太太的。
果然李修柏這話一落,老太太就沉著一張臉,喝令著兩邊的丫鬟仆婦:“三老爺的酒還沒有醒,請了三老爺下去先醒醒酒,再過來說話。”
一麵又對著淳於德和淳於祈賠笑:“教侯爺和世子見笑了。”
淳於德麵上神情淡淡的:“老太太見外了。”
不過他心中也生疑為何李修柏會這樣強烈反對這門親事的原由。
淳於祈則是麵上神情更淡,恍若未聞一般的低頭繼續喝他的茶。
早先在承恩寺的時候他就已經見識過李修柏對李令婉的態度了,而且這事老太太都已經應承下來了,想必李修柏再如何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來。
但李修柏還是努力的想翻點浪花出來。
他無視聽了老太太的吩咐,過來請他下去的丫鬟和仆婦,而是直挺挺的站在大廳正中,麵對著老太太就大聲的說道:“婉姐兒是我的女兒,父母之命,她的婚事我自然有說話的權利。”
噠的一聲輕響,淳於祈放下了手裏的蓋碗,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李修柏,隨後他又漠然的轉過身去看旁側高幾上擺放著的那盆菊花盆景。
旁人的家務事,犯不著他來出手。而且明麵上來說李修柏以後會是他的嶽父,就算他心中再不願尊敬他,可麵上好歹也要做了恭敬的樣子出來,這會他如何還能開口說什麼呢?
淳於德也沒有說話。他自打一出生就是永歡侯世子,久居高位,李修柏這樣的人他還是不大放在眼角之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