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飲一啄(1 / 3)

老太太沒想到李惟元敢這樣直接的說他不同意這門親事的話, 她當即隻氣的大咳了好一會兒, 到最後隻咳的麵紅發亂, 脖子上的青筋都梗了起來。

李惟元就一直攏著手站在那裏, 麵上帶了淺淡笑意的看著她這樣的咳嗽, 一絲一毫要上來幫忙或遞水的意思都沒有。

老太太心中大怒, 先前想著的形勢迫人這四個字早就給拋諸到了腦後去。

她伸手顫巍巍的指著李惟元, 雖竭力想擺了往日威嚴的模樣出來,但方才的那一陣大咳隻讓她此時看起來極其的狼狽,說出來的話都夾帶了隱隱的痰音, 還能有什麼氣勢?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現如今你父母不在了, 我是你祖母, 這事自然是由得我來做主,如何有你置喙的餘地?之所以告知你這件事, 原不過是想著你大了, 也不是要與你商量的意思。莫要想著你現如今是個官了, 就敢對自己的長輩不敬了。當今天子最重孝道, 我若真不顧念親情, 告發了你, 到時你可什麼官都沒得做了。”

到了這會,老太太麵上看起來依然是強勢的很。

“你以為,這李府還由得你做主?你以為, 你說的話還能傳得出這間屋子?”

李惟元的這話說的滿是冷漠和嘲諷, 聽在老太太的耳中,隻讓她原還氣的在猛跳的一顆心瞬間停頓了下。

但隨即,她就隻覺得有一股寒意陡然從心中升起,迅速的蔓延至四肢百骸各處。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即便是心中震驚,老太太麵上看著還算鎮定,說出來的話聽著也還有兩分威嚴氣勢,“這李府自然由我說了算,難不成還由你來說了算?”

李惟元聞言就笑了:“你覺得呢?”

老太太麵色微變。她沉著臉看了李惟元一眼,忽然抬高聲音,叫著:“雙紅。”

若在以往,她這樣叫雙紅的時候,雙紅必然是立時就會掀簾子進來,笑著問她有什麼吩咐,但是現在,她這樣叫了之後好一會,依然不見雙紅進來。

老太太心中就有些發慌。不過她麵上依然還是沒有露出半分驚慌的神情出來,反而是又提高了聲音,叫著:“雙蓉。”

還是沒有人進來。

李惟元就一直攏手站在那裏,麵上帶著微微的笑意,聽她挨個的將這怡和院裏的丫鬟都叫了個遍。

但依然沒有任何人進來。

老太太心中這下子是真的發了慌。她伸手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天青色湖綢繡蓮花福壽紋的被子,就要下床。但她年紀大的人,剛昏過去才醒來,身上原就虛著,兼著剛剛又被李惟元給氣了一場,腿腳上哪裏還有力氣?不過是才剛站起來,整個人就覺得頭暈目眩,腳下更是虛浮著,就像踩在一團棉花上一樣,渾然使不上半點力。眼看著身子就要往下倒,險險抓住了床欄杆,才堪堪穩住了身形。隨後她又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額頭上沁了許多虛汗出來,口中更是在不住的低喘著氣。

李惟元就像貓兒抓住了隻老鼠一樣,倒也不急著吃,反倒是要先欣賞一番對方的這種掙紮。

老太太這時心中也明白大勢已去。

自來她心中就覺得李惟元性子陰沉狠毒,不過隨後聽信了李令婉的話,覺得他是老太爺看重的人,後來他自己確實也爭氣,一路三元及第,給李家增光不少,所以她便逐漸的忽略了他性子陰沉狠毒的事。但這會,可是教她見識到了。

“好啊,好啊,”她一麵喘息著,一麵聲音嘶啞著的恨道,“沒想到我老婆子今兒也做了一回東郭先生了。怎麼,你這條毒蛇是想要咬死我這個老婆子了?”

李惟元聞言不屑的嗤笑。

“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東郭先生好歹也救過那條毒蛇,可你什麼時候救過我?我可隻記得那些年中你對我的冷言冷語,諸多挖苦和不屑。再者,”李惟元說到這裏,目光瞥了一眼老太太,“要死著什麼急呢?死隻是一瞬間的事,再痛苦能有多長時間?隻有活著,一日日慢慢的煎熬,這才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