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元的呼吸漸亂,眸光也漸漸的暗沉了下去。
他加快了腳步,四處找尋著。
然後在一株粗大鬆樹後的小窪地裏,他就看到了一個正雙目緊閉,暈了過去的年輕姑娘。
那姑娘穿了大紅色縷金梅花緞麵的長襖,蜜合色的綿裙,頭上的發髻想必是剛剛滾散了,頭發蓬亂著。額頭那裏還被樹枝刮到了,破了一塊皮,正在流著血。
李惟元停下腳步,右手緊緊的攥住了左手腕上套著的菩提子佛珠,目光定定的盯著這位不省人事躺在地上的的年輕嬌俏姑娘,但他的腳步卻沒有半點動彈,隻是站在那裏,目光冷淡的看著她。
謹言這時也走了過來,一見地上躺著的那位姑娘,忙道:“這就是我剛剛看到的那位姑娘。隻是她怎麼暈倒在了這裏?難不成是剛剛她跑的太快了,所以摔了下來,摔暈了?”
李惟元就像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樣,他隻是依然站在那裏,目光冷淡的看著那位姑娘。
謹言不曉得李惟元這是什麼意思,不過他還是上前,伸了兩根手指在那位姑娘的鼻端下探了探,隨後抬頭向李惟元說道:“相爺,這位姑娘還活著。”
略遲疑了下,他還是問道:“這位姑娘,相爺,您,您覺得要不要救呢?”
他看李惟元現在的樣子,就仿似這位姑娘跟他有仇一般,看著她的目光冷淡,想必他心中是不願意救這位姑娘的。但若是不救,這樣大冷的天,眼看著天又要黑了,也不曉得這片樹林裏有沒有狼,若讓這位姑娘這樣暈著躺在這裏,過了一夜,勢必會沒命的。
李惟元沒有說話,隻是微歪了頭,下頜緊繃著,不發一語的看著那位姑娘。
謹言便不敢再問了。
這七年中,李惟元已漸漸的由工部郎中做到了現如今左相的位置,整個朝野他都可以說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唯一可與他抗衡的也就隻有右相淳於祁了。而李惟元的性子,這些年中也越發的陰冷深沉了,無事隻一人靜坐,仿似自李令婉死後,謹言就再沒有看到他笑過了。
想到李令婉,謹言就在心中暗暗的歎了一口氣。
四姑娘的死,對大少爺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現如今大少爺已經年近二十八歲了,又是當朝左相,按理說,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旁的不說,就那個趙淑寧,自那年在漱妝閣中對大少爺一見傾心之後,其後趙侍郎也是托媒人上門來說過的,但被大少爺給直接拒絕了。但就算如此,那個趙淑寧依然不死心,隻說這輩子她除了李惟元便誰都不嫁,一等就等了這七年。她甚至時不時的還想來見一見大少爺,但很可惜,大少爺從來都沒有讓她踏進過府門口一步,更不說見她了。再有那些下級官員,有許多人專門的搜羅了許多姿色出眾的美人來想要獻給大少爺,但大少爺一個都沒有收。
大少爺心中最在意的始終隻有四姑娘一人,至於眼前的這位姑娘......
謹言起身站了起來,心裏想著,大少爺也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除卻對四姑娘,大少爺何時對其他女子有過好臉色?所以這位姑娘,隻怕大少爺必然是不會救的。
但沒想到,下一刻,他就聽到李惟元的聲音冷淡的響起:“把她帶回府。”
謹言心中震驚不已。他抬著頭,一雙眼圓睜著,不敢置信的看著李惟元,目光中滿是疑問,簡直就不敢相信這五個字是李惟元說出來的。
對他的疑問,李惟元一個字都沒有說,隻目光輕輕的瞥了他一眼。
謹言立時就隻覺兜頭一桶冰水嘩啦一聲澆了下來一般,整個人都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
他忙收回看李惟元的目光,轉而指使著旁邊的一個隨從上前來抱起這位姑娘。
謹言現在已經是李府的總管家了,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平日裏也是有不少的人奉承他的,所以這樣的體力活自然是不需要他親自來做了。
那隨從低頭恭聲的應了聲是,忙上前來要抱那位姑娘,但又被一道極冷的聲音給打斷了:“住手。”
隨後在所有人震驚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的目光中,就見李惟元伸手從一旁侍從的手中拿了自己的那領玄色貂皮鬥篷往前走去,然後矮身下去蹲在了那位姑娘的麵前,微側著頭仔仔細細的看了她好一會,就將手中的鬥篷蓋到了那位姑娘的身上,又伸手將她抱在了懷中。
在場所有的人都覺得自己定然是出現了幻覺,因為他們覺得剛剛李惟元看著那位姑娘的目光竟然是帶了溫情的。而且雖然李惟元此刻的臉是冷著的,但他將那位姑娘抱起來的動作卻是十分的輕柔。
這是怎麼一回事?向來不近女色,甚至朝中私底下都有人在猜測左相是不是有什麼隱疾,但是現在,他們竟然看到李惟元看著一位姑娘的目光中是帶了溫情的,抱著她的動作是輕柔的。
而李惟元並沒有給他們震驚的時間,他抱起了這位姑娘,直起身來,當先就找路下山。
下山的途中李惟元看到旁邊的林子裏有兩個小丫鬟,個個麵上都是焦急的神情,正散開來到處找尋著,仿似也在尋人的樣子。但李惟元壓根就沒有理睬她們,隻是伸手拉高了鬥篷,將懷中人的臉給遮擋住了,然後闊步的就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