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眼看到林菀身上穿的還是那日的月白色棉布襖和黛藍色的布綿裙,頭上也不過簪了一朵藍色的絹花並一支素銀簪子。她就親熱的拉了她的手,說道:“你可真是個傻的。四姑娘都死了這麼些年了,她留下來的這些好東西不也是白白的放在那裏張灰發黴?依著我說,小扇奶奶讓你守著這屋子,這屋子裏的什麼衣裙首飾你不能用?誰又曉得?哪怕就是你悄悄的拿了幾件出去,旁人還能曉得不成?你做什麼將自己穿戴的這樣的素淨,倒將這些好東西白白的放在那裏不動?”
林菀心裏有事,不大耐煩理會她,所以聽了周媽媽說的這話,她也隻是笑了笑,然後低了頭,不著痕跡的將自己的手從周媽媽的手掌心裏抽了出來。
周媽媽卻又動起了歪腦筋。
這滿院子的錦繡之色,在她眼中卻全都是黃白之色,她心中豈有個不想的?又見林菀相貌生的極好,性子看著也是個溫軟的,一看就是個好拿捏的,若娶了她做自己的媳婦兒,那也是不差的。更何況若娶了她回去,她自然就要聽她這個做婆婆的話。到時這怡和院裏的東西,她過個兩三日的就讓林菀拿一兩樣出去,誰還能曉得也怎的?
這樣一想,周媽媽就又伸手來拉了她的手,麵上堆疊起萬般慈愛的笑意,親親熱熱的同她說道:“這幾日我在回事處那裏問了問,沒想到你竟然是個這麼可憐的,老子娘都死了,這世上一個親人也沒有。我聽了,心裏實在是替你難過。”
見林菀隻低著頭不說話,她就又說道:“你也是知道的,我這輩子統共也就生了兩個兒子,並沒有一個女兒。那日我頭一次看到你,心裏就覺得和你甚是投緣。這幾日我又冷眼看下來,你這樣好的一個性子,凡事都是個出挑的,所以我這心裏的意思,倒是想去求了小扇奶奶,讓她能答應將你許配給我家老大做個媳婦兒呢。”
林菀心中震驚,抬頭看她。
這是個什麼鬼?好好兒的周媽媽要她做她的兒媳婦?這玩笑可就開大了。
“周媽媽,”她就麵上帶了兩分勉強的笑意,說道,“您別和我開玩笑了。這事肯定是不成的。”
周媽媽卻是說道:“這事有個什麼不成的?難道你心中還不願意不成?這你可就是個傻的了。你也曉得我現管著這李府裏的一幹粗使小丫鬟,家裏人也都在這李府裏當著極要緊的差事,不瞞你說,我這手頭上也是從容的,比著外麵那些小官小吏家裏也是不差的。而你嫁的又是老大,俗話說國有宰相,家有長子,往後我們家這些家產不還都是你們兩個的?到那時你們兩個也是使奴喚婢的,不比你過兩年年歲大了,拉出去隨意的配了一個低賤的小廝好?”
她說的頗推心置腹,但林菀聽了,卻隻啼笑皆非:“周媽媽,多謝您的好心。但這事我真答應不了。”
周媽媽聽了,就有些撂下了臉來:“往常這府裏多少丫頭想要攀附我家,給我做兒媳婦呢,我都沒有答應。我這也是心裏疼惜你,覺得跟你投緣,所以才巴巴兒的過來同你說這些個話。這事你可要想好了,錯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到時你便是後悔也遲了。”
林菀聽了,心裏也就有些不大高興起來。
這周媽媽明麵上說的都是為她好一樣,但內裏跟逼婚有什麼不一樣?於是她也撂下了臉來,不緊不慢的說道:“周媽媽,我這進府還沒多少日子,心裏還想著要好好的幹幾年呢,又哪裏會這樣快的就嫁人?再說了,這府裏比我強的丫鬟多了去了,您再去尋摸個好的來做您的兒媳婦也就是了,又何必要隻看著我這棵歪脖子樹呢?”
周媽媽隻被她這番話給氣的眼睜睜的。不過她也有些臊了,麵上就帶了幾分熱意:“是我求著你做我兒媳婦也怎的?不過是看你可憐,好心的想要照拂你一二罷了,既是你不領情,這些話就隻當我沒有說過。”
說罷,她起身站了起來,氣憤憤的抬腳就走了。
林菀也沒有留她,看著她走了就去將院門關了起來,隨後又轉身回來,慢慢的將院子裏曬的衣裙和錦被都一樣樣的收了起來放到了衣櫥衣櫃裏。
*
李惟元回來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了,小扇聽到拍門聲,趕忙的就過去開門。
然後她鼻端立時就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酒氣。
她用目光無聲的詢問謹言,相爺是不是喝酒了?謹言也無聲的點了點頭。
小扇心中訝異。李惟元是甚少喝酒的,他仿似隨時隨地都要保證自己足夠清醒,所以很少會去沾染酒這種會讓人理智不清的東西,但是今兒他怎麼就喝酒了?而且聞著他身上的這酒氣,想必他還是喝了不少的。
但小扇也不敢問,她隻是趕忙的轉身去打了一盆溫熱的水來。
李惟元就著這盆水洗了臉,又洗了手,接過小扇雙手遞過來的幹淨手巾擦手,一邊又問著:“今日可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