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靜,趙迪的自言自語也聽的十分清楚,楊安臨正想安慰幾句,隻聽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響,二人都是一驚,楊安臨急忙朝坐在地上的小女孩連連擺手,接著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一個‘噓’聲,那女孩果真閉上嘴,隻是小聲啜泣著,趙迪衣袖一抖,袖尾已卷住火把往河裏一擲,火光登時熄滅,卻未聽到火把落水的聲響,楊安臨又驚又喜,迪兒遭此變故,從死到生已經很不容易,不料功力更是增長不少,就算是一根樹枝,擲入水中都會有聲響,除非是人小心翼翼的將樹枝探入水中,方能無聲,而那火把距河水至少有兩丈,趙迪一提一擲竟無聲無息,內功可想而知,難怪那南都、巴杜拉會被趙迪追的棄劍自刎。
其實楊安臨與趙迪相見,恨不得拉著趙迪說上三天三夜,道盡自己的相思之苦,而見過此時趙迪行事風格,與之前判若兩人,心裏又有無數疑竇,本欲問個明白,怎奈此時河的對岸又有動靜,聽聲辨向,這行人是向山上去,卻不知是敵是友,且看清楚了再做計較。
楊安臨和趙迪矮身躲在橋墩後,探出腦袋,看清對岸道上人影綽綽,個個身穿鎧甲,腰懸彎刀,背上掛著弓箭和箭筒,卻是蒙古兵,一名高大魁梧的漢子大大咧咧走在前頭,顯是個軍官,身側兩名穿著漢服的男子對著前麵的路指指點點,隊伍裏隻有三支火把,分在前中後,三輛推車壓後,由六名大漢左右相護,車上赫然放著三隻大木桶,隻聽到車軲轆‘吱呀吱呀’隨著隊伍走遠,趙迪從橋墩後走了出來,準備過橋查看,隻覺得衣袖一緊,回頭一張,隻見楊安臨拉著自己的衣袖,右手舉著一隻火折子,指了指那小女孩,似乎在詢問她該怎麼辦?小女孩的爺爺死了,從此沒了依靠,孤苦伶仃,好不淒慘,趙迪不禁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得一陣酸楚,可是帶上她吧,此時自己要做的事十分凶險,帶上她隻怕沒遭的害了小女孩,左右為難之際,楊安臨道:“我在鎮上的客棧要了間客房,不如我們先把她送到鎮上,再去追這些人。”
趙迪為難的看向遠處,黑暗中跳動的火光已經越來越遠,心下躊躇,楊安臨道:“這些人跑不了,我知道他們要去哪裏,而且剛才走在前麵的兩名漢人我也認得。”
趙迪先是詫異的看著楊安臨,見他成竹在胸,便放下心來,道:“好,就聽你的。”走到小女孩麵前,蹲下身,柔聲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抹了一把鼻涕,帶著哭腔道:“我叫漩兒。”
趙迪繼續問道:“那你姓什麼?就是你的全名。”怕女孩太小,還不能理解什麼是姓氏,所以解釋了一句
小女孩道:“哦,我叫南宮漩兒。”
趙迪一怔,廣西南宮世家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卻不料世事無常,蒙古人入住中原,首先打壓的便是那些大官僚大世家,這位老爺爺不知是南宮家族的哪一位前輩,上半生想來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如今垂暮之年,卻落得以行乞為生,狼狽不堪,死時更是淒涼萬分,恐怕他若不是為了年幼的漩兒,早不會苟活於世了吧,趙迪深深歎出一口氣,也不禁落下淚來,伸手撫摸著漩兒的頭,柔聲道:“我叫趙迪,從今往後你就叫我姐姐吧,你就跟著我,願不願意?”
漩兒望著趙迪,登時眼淚如決堤一般流出來,使勁兒點頭,道:“願意,姐姐。”撲進趙迪懷裏。
趙迪拍了拍漩兒的肩膀,道:“好孩子,好妹妹,姐姐一定會把你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從今以後誰都不能欺負你了,不過,現在起,漩兒沒了爺爺,自己就要快些長大,要堅強知道嗎?”
漩兒在趙迪懷裏一邊啜泣一邊點頭,趙迪道:“現在我們把爺爺埋了吧。”
楊安臨見趙迪抱著漩兒痛哭,想一定是迪兒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心裏一陣抽動,此刻聽說要讓漩兒的爺爺入土為安,便上前道:“我來。”拿著火折子四下搜羅一遍,見圍牆角放著一把鋤頭,一把鐵鍬,便拿了一把鋤頭,選了一處傍山、距河流較遠的地方挖出一個坑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楊安臨已經挖好了坑,趙迪將漩兒爺爺的屍身抱著小心翼翼的放入坑中,加土埋好,劈了一塊木牌立在墳頭,題字:南宮前輩之墓。
事出倉促,一切隻得從簡,這也讓楊安臨想起之前為空靈子和武氏雙俠操辦喪事的場麵,卻不知為何,今日雖然為隻有一麵之緣的老人奉葬,心裏卻莫名的難過,感慨人生苦短。
將漩兒送到客棧客房休息後,趙迪和楊安臨走了出來,二人並肩走在街道上,四周已是萬籟俱靜,趙迪不禁焦急,道:“那些人究竟去了哪裏?”
楊安臨道:“我想應該是去山上了吧。”心裏耐不住,忍不住問道:“迪兒,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為何要追那兩個人?為什麼要他們死在終南山上?今日相見,我本欣喜若狂,可在你臉上看不到半分喜悅,我想知道為什麼?”他忍得久了,此刻話一脫口,便全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