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唐睜開眼睛時是清晨,薄薄的陽光從玻璃窗裏透進來。他轉了轉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整理衣物的顧世安。
她的身影仍舊是纖瘦的,金黃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幻境中一般。
秦唐就那麼久久的看著沒有動,直到顧世安回過頭來。張張口想叫人的,喉嚨裏卻是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顧世安見到他醒了是急的,一邊叫醫生,一邊拿了溫水來,輕輕的替他擦拭幹澀的嘴唇。
躺了太久身體裏是沒有力氣的。他的身份特殊,醫生並不敢慢待。和以前是一樣的,一番兵荒馬亂的檢查之後便離開。
秦唐被扶從床上坐了下來,待到病房裏安靜下來,這才開口問道:“什麼時候過來的?”
長時間沒有說話,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輕飄飄的,像是已變了個人似的。
顧世安怕自己的眼淚掉下來,擠出了一個笑容出來,說道:“剛過來的。”
秦唐說起話來是費力的,他也找不到什麼可說的,點點頭不再說話。
長期靠著營養液維持著,他的身體是虛弱得厲害的。顧世安將粥熬得爛爛的,一勺一勺的喂著他。
他這些日子以來連生活都是不能自理的,別人伺候他他是習慣的。這些事情換顧世安來他不習慣極了,啞著聲音讓顧世安讓阿姨過來。
顧世安這下就認認真真的說她來也是一樣的。他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
他進食同樣也是痛苦的,撐著稍稍的多吃些,便會馬上嘔吐出來。直將一張蒼白的臉嘔得通紅。
顧世安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是手忙腳亂的,秦唐自己早已經習慣了。擺擺手告訴顧世安沒事。
是了,這段時間來,他由最初的痛苦早已變得麻木。
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病,並不怕死。如果不是母親的淚水以及父親的衰老,他隨時已做好了死亡的準備。甚至並沒有打算那麼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在最初的時候,他是放不下她的,顧家的那一堆人虎視眈眈的。但現在,他已沒什麼放不下的。
顧世安的眼淚控製不住的要落下來,卻又憋了回去。幫著秦唐拍被,然後幫著他漱口。
他的身體原本就虛弱,那麼一嘔吐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衣服也是得換的。
顧世安要替他換,他這下卻是不肯,固執的讓叫護工過來。顧世安拗不過他,隻得叫了護工來。
換好衣服,不複那麼的狼狽。他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顧世安的鼻子酸澀得厲害,一雙眼睛更是紅彤彤的。卻強打起笑容來。
兩人是沒能好好說話的,平複下來喝了一小杯熱水,秦唐這才問道:“陳效過來了嗎?”
顧家的事兒過後,他昏迷的時間居多,也無力去顧及她的消息。
顧世安點了點頭,說道:“他和我一起過來的。公司那邊有事,現在又回去了。”兩人是半夜匆匆忙忙的就過來的,那邊還有一大攤子事,陳效是得處理的。
秦唐點了點頭,這下不再說話了。
秦家的那位大哥說的不錯,秦唐的病情,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顧世安完全不能接受,問過了醫生可以吃些什麼東西,變著戲法的精心的準備著。秦家這邊打理得很好,知道顧世安要做飯,冰箱裏的食物隨時都是準備得滿滿的。甚至還添了好些東西。病房不像是病房,有了些家的感覺。
秦家是在醫院的對麵訂有酒店的,顧世安卻不肯過去。晚上就在病房裏休息。
秦唐稍微的翻翻身她就會醒來。
除了喂飯之外的其他的事情秦唐都是不許顧世安插手的,多數時候都是在叫護工。大抵是並不願意讓她看到他更為狼狽的時候。
在顧世安來之前,他昏迷的時候是多的。現在昏迷的時間比以前少了好些。天氣好傍晚時偶爾經過醫生的允許,還能推著他出去逛逛。
陳效是在回去後的第三天過來的,這次過來替顧世安帶了好些的衣服日用品過來。並在這邊處理工作。
他偶爾也會出現在病房裏,秦唐見著他和往昔一般,客客氣氣的讓阿姨給他倒茶。偶爾有精神時兩人甚至還會下上一兩盤棋。
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顧世安過來後的第一次昏迷是在傍晚時,彼時護工剛給秦唐按摩完。他毫無預兆的暈倒了過去。
顧世安是驚慌的,手足無措的叫醫生。
這樣的場景醫生同樣經曆了許多次,和往常一樣進行急救。甚至沒有通知秦唐的家人。
秦唐出來時渾身已插滿了管子。人雖是搶救了下來,但醫生那邊並不樂觀。建議出院休養。
以往昏迷都是好幾天,這次秦唐沒有多久便醒了過來。不用醫生說,他便讓人給他辦理出院手續。
知道他的情況並不樂觀,這次沒有人阻止他。原本是要接他回秦家老宅的,他並沒有回去,而是回了他自己住的別墅。
他住的地兒是清幽的,兩層的小別墅,裏邊兒種著樹木和花草。安靜而又愜意。他雖是獨自一人住,但院子裏卻是裝了一座秋千的。裝在葡萄架上的。
剛好輸葡萄成熟的季節,葡萄架上掛滿了累累果實。他多數時候隻吃些流食,顧世安就摘了葡萄榨成汁,給他嚐一點兒。
自己種的葡萄和外邊兒的葡萄是不一樣的,甜中是帶了些酸的,他直皺起了眉頭。
醫院裏的消毒水味兒重,回來之後他的精神是比在醫院時要好很多的。偶爾會讓顧世安給他拿報紙看。也會讓護工推他到院子裏坐坐呼吸新鮮空氣。
顧世安來了一個星期,陳效偶爾也會出現。他是從未問過兩人之間的事兒的。不知道是誰告訴他的,在某天早晨吃過早餐,他便讓顧世安回去了。
顧世安怔怔的,他又啞著聲音補充說小孩子需要照顧。他這邊有人照看,有空她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