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門前棄嬰(1 / 2)

1986年,大年初二,淩晨三點。

一輛黑色轎車幾近悄無聲息地自鶴城市委家屬大院開出。車燈掃過寂靜無人的街道穿行大半個城市後右拐下坡,繼而斜插過市“女子監獄”高牆外的砂石路,再左轉駛上319國道,一路向東奔馳而去。

天光微醒時分,黑色轎車出現在辰河縣西鳳大橋上。

相較鶴城地區其他縣城而言,沒有一家大型國企落戶的辰河縣,給人最直觀的印象,用三個字就能簡單粗暴的概括:那就是髒、亂、窮。

尤其西鳳橋下的“簸箕灣”。

簸箕灣縱橫交錯著數條寬窄巷子,除去一座雕梁畫棟帶天井的大宅子稍有幾分舊時氣派之外,其餘清一色都是低矮破舊的木板屋;一些沿河下遊傍河而居的人家,趕上夏季漲水,後半截懸於河麵的木屋底板因常年被河水浸蝕,絕大多數都已腐爛。堪稱危房。

早年間,簸箕灣是各類手工蔑製品的交易之地。過去每逢趕集日,鄰縣及周邊鄉鎮居民或坐車或乘船大清早便趕來雲集在此,異常熱鬧。

中間簸箕灣沉寂過好些年,改革開放後又日漸活躍起來。再過得一會,挑著蔬菜瓜果推著三輪板車的小商小販們,便會順著西鳳橋下的黃土坡陸續湧入簸箕灣。

除去周邊鄉鎮外來的小商小販,簸箕灣百分之八十居民養家糊口靠的也是各類小買賣,因此這兒是辰河縣最熱鬧的街巷,也是衛生狀況最糟糕的地方。大白天都能見到走街竄巷的老鼠,一些窄巷子裏汙水橫流、垃圾遍地;到了夏季,更是蚊繩成群。

眼下時辰尚早,簸箕灣喧囂嘈雜的一天還沒拉開帷幕,整個簸箕灣隻有沿河的巷子有戶人家亮著燈。

亮燈的這戶人家是個孤寡老太太,姓烏,五保戶。街頭巷尾的人都叫她烏阿婆或者阿婆。

阿婆今年七十二歲,以前靠給人看孩子為生,現在由政府養著。這上了年紀的人覺少,無論寒冬酷暑,阿婆每天淩晨六點準時外出散步。等別人起床忙得雞飛狗跳之際,她早沿河堤散圈步回來了。

這會阿婆和往常一樣,起床收拾齊整後拉開門栓,不想打開房卻一下愣住。

在阿婆家的門前青石板上擱著一敞開半條口子的帆布包,包裏躺著一繈褓中的嬰兒,阿婆耳中還隱聽到黃土坡那邊傳來汽車輪胎碾壓過路麵的聲響……

自全麵實施計劃生育以來,阿婆就聽過有做父母的把女嬰送人或丟棄。

真是作孽啊!

孩子有什麼罪呢?

擔心凍壞孩子,阿婆趕緊連人帶包把孩子挪進屋。

被遺棄的果然是個女嬰,看著兩三個月大。阿婆剛解開裹在她身上的包被她就醒了。醒了也不哭,小家夥瞪著阿婆,一雙眼珠烏黑明亮,巴掌大的小臉上還帶著半開的笑意。

阿婆心一下被融化。

要不先當個小貓小狗養著吧,養到哪天算哪天。阿婆不舍得把這個第一眼見到自己就笑的孩子送人,決定先養著,還給孩子取名:烏丫。

五保戶阿婆身邊多出個孩子,鄰居和街道辦的人自然會過問。別人問起,阿婆不說烏丫是棄嬰,隻說是自己斷了好些年聯係的遠房親戚家的孩子,暫放她這寄養一段時間。

“這孩子叫什麼名?”街道辦一大媽問道。

阿婆樂嗬嗬地說:“她爸讓我這個老姨婆給取個好養活的小名,我給取了個‘烏丫’,丫頭的丫。”

大家笑,有說這名好,有說這名不好。

說不好的人刁起一隻眼,“喲,這叫起來跟烏鴉一個音,聽著可不吉利。您老人家給人取這麼個名孩子她爸能同意啊?”

“那還有叫狗剩、豬娃的呢!”說好的人跟著又問:“大名叫什麼?”

阿婆依舊樂嗬嗬地說:“姓許。叫許願!”

靠著東家討口奶、西家討口奶,阿婆硬是將烏丫給拉扯到半歲多。而且自打有烏丫後,阿婆感覺身體好多了。為讓烏丫喝上牛奶,阿婆在門前支了個鹹菜攤,賣起各類自己醃製的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