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幾個問題(1 / 2)

混亂的日子已經結束,偉大的時代在前方,旅途中的風景美似天堂,困苦的路人充滿喜悅,集聚在蜜和奶及肥沃的大地中心,齊聲稱頌這天父的傑作。

審判日,未曾開始,已經結束。

……

鍾壽正在噩夢中掙紮。

他被釘在倒十字架上,許多的人聚集在四周,無數的臉孔看過來,那些臉驚恐不安。天空中的烏雲壓的很低,藍色的閃電蛇般穿行其間,鍾壽仰望去,似乎在期待著什麼。有一個莊嚴的聲音從雲中傳來:審判這末日的罪惡!因為世人倒行逆施,將罪編入父的法典!審判吧,降下七天七日的大火與洪水,焚盡一切,洗滌一切!

鍾壽無意識的跟著重複,立即有大火從天而降,無數的人驚叫四散奔逃,卻不曾有一人逃離這末日的審判,在血色大火中焚成灰,在黑色洪水中沉入地獄。甚至山川河流,也無法避免,那冰川分崩離析,那高山土崩瓦解,地麵上跑的,水中遊的,因為人類的罪而紛紛死去。

“對,就是這樣,毀滅吧!”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倒十字架前響起,鍾壽悚然一驚,目光收回,看清眼前站著的人。

是死去多年的鍾媚。

“妹妹?”

鍾壽遲疑的問,鍾媚轉回身,仍是十六七歲的模樣,青春逼人,笑靨如花。可又有些不同,她的眼睛是散發著白色微芒的一豎,如妖。

“哥哥,你在等什麼?毀滅這充滿罪惡的世界吧,然後就能團聚了。”

“毀滅……世界?”

鍾壽心中有什麼東西在湧動,巨大的恐懼籠罩著他,被釘的雙手還在滴血,粗糙的鐵釘在掌骨間摩擦,錐心的痛。可鍾壽卻隻為心中那想要喊出口的聲音而恐懼,是的,那聲音如有生命,想要控製他的心。

“不,有罪的總會受到審判,而這世界無罪。”

鍾媚走近,妖異的眼嫵媚無比,她的纖細的手指撫上鍾壽的臉,溫柔似情人。

“哥哥,你忘了我是怎麼死的嗎?你忘了嗎?我很痛,真的很痛。”

鍾媚抬起一直未曾抬起的另一隻胳膊,那裏沒有手,血正汩汩湧出。鍾壽絕望的閉上眼睛,痛苦的嚎叫,淚水不停湧出。

“不!不要這樣!”

鍾媚仍舊嫵媚的輕笑,臉上有著最燦爛的陽光,而血也在不停的流淌。

“整整十天,我最親愛的哥哥,我被整整放了十天的血,所有痛都隻在這裏,從手指開始,一根一根的剪斷,血噴出來的時候像風,那聲音很動聽呢!可是我最親愛的哥哥,那時候你在哪裏?從第一天到第八天,他們吸我的血,吃我的肉,啃我的骨。我能感覺到他們的牙齒在肉間切下的刺痛,甚至骨頭被咬碎時的吸吮。可是我親愛的哥哥啊,我親愛的哥哥,你在哪裏?這世界充滿太多的罪,我們是眾神留在人間的使徒,是洗滌這世界的最後希望。可是我親愛的哥哥啊,那個時候你在哪裏?醒來吧,去審判,去毀滅吧!”

鍾壽漸漸停止顫抖,雖然仍舊滿臉的淚,卻堅定的抬起了頭。

“不,會有審判,卻不會毀滅這世界。因為,你不是我的妹妹。”

“什麼?”

鍾媚散發白色微芒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嫵媚有一刹那的慌亂。

“我的妹妹是個善良的人,即便是死,即便是受到無情的折磨,她仍選擇了寬恕。所以,我會從這個無聊的噩夢中醒來。”

淚和汙濁的汗淌過鍾壽的嘴角,他的眼睛在發生變化,瞳孔立起如貓般的一豎,深紫色的光從漆黑的瞳孔深處亮起,隻瞬間就填充滿,仿佛那紫芒是從鍾壽的腦海中射出。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鍾媚連連後退,麵孔扭曲,變成了另一個人。

鍾壽臉上的笑容還未來得及綻放便已僵硬,因為眼前的那個穿著花裙的人,是他自己。鍾壽驚恐後退,然後才發現倒十字架消失了,而他站在懸崖邊,一隻腳已在半空中,身體正緩緩墜向後方。

風從耳邊極速掠過,鍾壽的心跳開始加速,越來越快。

“啊!”

鍾壽猛的睜開眼睛,身體仍慣性的下墜,似乎落在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上。鍾壽喘息著,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窗外晨曦微露,有自行車的鈴聲叮當叮當的響,這裏是他和萬芳媛的家。

鍾壽好半天才意識到剛才是在做惡夢,可那噩夢太過真實,即使回想一下都會遍體生寒。

鍾壽搖搖頭,兩腿發軟,他在床邊又坐了會才起身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