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菌朝菌,朝生暮死。朝菌的輪回時間少的可憐。
但我不能死。
冥冥中有種牽掛。如果進入下一輪回,我將忘記我的將軍。
為了再看一眼我的將軍,我必須要在朝菌的輪回前進入更高級別的輪回。但這需要獲得足夠的靈力。
我感受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正處在一顆紅色的“露珠”裏,露珠在沙礫之間。沙礫周圍是堆疊著死去的士兵。現在我的生命剛剛形成,還很脆弱,太陽一旦升起我將瞬間幹涸而死。
所以我在焦灼地等待。
等待一隻路過的螞蟻或是一隻甲殼蟲將我帶到一個可以獲得靈力的地方。
一陣沙沙的聲音讓我感動不已。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等到了!
然而,是一條響尾蛇!
那是一條白底黃花的響尾蛇,有拇指粗。蛇是自私而又冷漠的動物,它是不會將自己的靈力分給別人一點點的。但所幸蛇的爬行速度極快,那時我已垂垂將死,幸好它將我帶進一條小溪裏。我順水流之勢從它身上滑落,不然我的靈力就要被它反吸了。
會發光的東西都是有靈力的,但如果那種靈力超過了你的承受能力,你也會被這種靈力反噬。
太陽光固然好,隻是不好消化。
現在我需要一個固定的靈力源。
終於,我發現了一條紅色小魚,它有一雙藍色的水晶般明亮的眼睛,我就巴在它的眼眶上,安心地進行調養生息,暗想魚這種動物就是好,永遠不會閉眼睛。
黃昏時,我感受到有馬匹在溪邊飲水。我想,一定是將軍班師回朝了。
朝思暮想(現在還沒有能力日思夜想)的將軍近在咫尺,我卻無法看他一眼!
當時,我的細胞質是崩潰的。
因為運氣足夠好或是某種崩潰的力量,我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變成了一條變形蟲。從此,我擁有了細胞核。
不過,我是透明的。
這對我是非常有利的,我可以憑此躲過種種危險,寄生在某個地方而不被發現。
但這也是很痛苦的,因為太沒有存在感了。
我時常會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哪怕將軍與我擦身,也不可能發現我。
現在我的輪回時間變為了一晝夜,我必須用一晝夜的時間獲得足夠的靈力,進入更高層次的輪回。
對於未來,我是迷茫的,我不知道自己將會變成什麼,也不知道將會遇到多少危險。
不過,我的目標很明確——活下去!
可能有人要問,進化有那麼容易嗎?當然,在地球形成早期,環境相當惡劣的情況下,進化是舉步維艱的。不過,即使是在現在,一個沒有誌向的變形蟲經過千年萬年仍然是變形蟲。
可我不一樣,我有我的將軍。
我是一個從鮮血裏爬出來的見過大世麵的炮灰。鮮血是有靈性的,所以現在我是一條有靈性的變形蟲。
在我成為變形蟲的第一個夜晚(也是最後一個),我順溪流而下,因為我知道我的將軍也將沿溪而下班師回朝。(憑借我現在的力量,也很難留下來)
平行空間裏的他身披鎧甲,騎著高頭駿馬,腰杆筆直,仿佛生來就是強者。
平行空間裏的我卑微透明,借著飛流急湍,隨波逐流,毋庸置疑就是弱者。
但我不甘。
事實上,卑微到穀底就會反彈。
身體輕的好處是可以浮在水麵上,這樣我就可以一路吸收月光和兩岸的靈氣。然而,在天色將亮之時,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我感受到分裂的力量。當真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的細胞核在分裂!
這簡直太恐怖了,一旦我的身體隨著細胞核分裂,我將變成無數個新的變形蟲,我將會消失,關於將軍的記憶也會隨之消失。
可怕的輪回。(說好的一晝夜呢?)
如果是其它的變形蟲可能會選擇順其自然,因為即使分裂,自己的生命畢竟以另一種方式延續。
就在我的內心無比掙紮的時候,我聽見了駿馬的嘶鳴聲。
將軍,是你嗎?
死都不分裂!
我想起了將軍圍攻敵人時的場景。現在,就讓卑微的我暫時扮演他的角色。我率領我的細胞膜大軍將這群造反的細胞核牢牢困住,任它們如困獸般亂撞。但與將軍不同的是,將軍可以攻打他的敵人,我卻無法也不能攻打我的細胞核——除非我想自殺。
戰鬥是膠著的也是痛苦的。多少次,我聽見我的細胞核們向我苦苦哀求:放了我們吧,自己何苦為難自己。每當我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總想起將軍的意誌。一個打不敗的將軍總要有打不敗的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