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身在塵世中的人來說,時間忽長忽慢,快樂的時光總是稍縱即逝,而痛苦卻會綿延不息。
而對於某些置身世外的人來說,花開花落不過是一瞬間。
凡人的性命,亦是如此。
天照皇宮最中央的寢宮裏,此刻正是一片寂靜。
文武百官在門外長跪不起,所有人都懷著肅穆的心情等待禦醫宣布結局。
重重帳幔後,明黃色床榻上躺著的中年男子終於呼出了胸中最後的氣息,緩緩合上雙眼。
喪鍾響起,舉國皆哀。
神睿皇帝蕭越,在位的短短十年間,帶領天照國走向了空前繁榮。
他不僅僅是個好皇帝,且奇思巧智,做太子的時候,便設計並建造了雲車、螺舟等物,令天照一躍成為統領四方的宗主國。
沒有經過流血的戰爭,卻能讓四方諸國臣服,這在天照的曆史上,是從未有過的罕事。
因此,他駕崩後,諡號被定為神睿,寄托了天照百姓對這位皇帝的崇拜和哀思,在他們眼中,這位皇帝已是近乎於神一般的存在。
雖然和先帝一樣,他身後也沒留下任何血脈,卻從宗族中選出了資質聰穎的少年隨身教導,為天照早早選定了優秀的儲君。
有拂曉山莊的勢力輔佐,大位更替不會有任何波折。
根據神睿皇帝的遺命,他駕崩後的第三天便被葬入皇陵。
和以往帝王奢華的陵寢不同,他的陵墓十分簡陋,隻是用巨石條堆起的墳墓而已。
當天照百姓仍沉浸在失去了一位好皇帝的悲痛中時,無人知道,在那神秘的墓穴中,有一抹光閃爍了一下,終於消失了。
隨後,躺在石棺中的男人逐漸改變了樣貌。
刻意蓄起的胡須消失不見,刻上了歲月印痕的皮膚也重新變得光滑起來,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樣貌依稀還是那個蕭元昭最初見到的少年。
隻是,形貌雖如舊,但少年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睛,卻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那夜,有流星接二連三墜落天際,看方向正是落向了皇陵的方向。
據百姓傳言,他們的皇帝是天上下凡的星宿,如今大行歸天,自然要有星宿前來接他,重歸天宮的。
不得不說,其實最有想象力的,反而是這些生活最普通的百姓。
他們這一番帶了神話色彩的猜測,雖然不算全部猜中,但也不遠了。
那三顆劃破天際的流星落入陵墓,在紛飛的紅羽中化作了三個形貌各異的男子。
重明他們趕到的時候,蕭越正安靜地坐在棺材板上,低垂了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三人各懷心思地對視一眼,還是朱雀清清嗓子走上前去:“朱雀,恭迎少君回天宮。”
大司命死後,紫宸星君便是雲浮天宮之主,他的兒子,自然是天宮少主,神族少君。
蕭越隻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畢方忍不住道:“蕭越,你不是一直急著想離開這裏嗎?現在畫地為牢已經解除了,你可以走了。”
那個術法,將他硬生生困在了京城二十七年,甚至在蕭元昭駕崩後,畫地為牢的力量依舊存在,蕭越雖然能自由來往於京城各處,但仍然無法回歸雲浮天宮。
畢方本來以為,當術法的力量消失後,他會立刻趕回天宮,沒想到他們急匆匆地跑來接他,他反倒不著急了。
蕭越當然知道,自己是該回雲浮天宮了,但是,他竟莫名地生出一種害怕回去的感覺。
這二十多年,對他來說雖是流放,但也在某種程度上算是一種逃避。
至少,被困在凡間的時候,他可以強迫自己不去想父母的事,不去想一千年後,他會等來什麼樣的結果。
“阿越,其實……”見從前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如今一雙眼沉重如山,重明心下頗有不忍,正想將事實和盤托出,卻被他出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