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兵營這邊原本與契丹騎兵打的有聲有色,這讓慕容彥超洋洋得意,看到自己的中軍已經突擊,他也毫不留手,下令蕃兵營也開始衝擊,全軍突擊。
契丹大軍的變陣,給了自己一個巨大的難題。自己這邊優勢是騎兵,可沒有速度的騎兵就是任人魚肉了,他們自己把漢軍步兵擺在前麵,現在漢軍步兵好似洪水一般敗退下來,正擋在他們的馬前。
契丹軍隊各級軍官剛開始還大聲呼喊,讓潰兵兩邊散開,但驚恐的潰兵是什麼都聽不到的,於是契丹騎兵衝著這些混亂的步兵們揮起了手裏的刀槍。沒等他們理出個頭緒,左射軍的騎兵就衝過來了。
就不說左射軍裝備精良,就算是幾千匹跑瘋了的戰馬衝過來,那都是一種洪水般的感覺,契丹騎兵咬著牙硬頂了上去。
契丹騎兵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是依然沒有頂住,左射軍分成三路,把整個契丹軍陣切割成了四段。隨後是後唐大軍的步兵,長槍兵在麵對沒有衝擊力的騎兵時,是有優勢的。
站在高處觀戰的耶律德光眉頭緊皺,他有心下令撤退,可是看到後唐軍中騎兵並不少的時候,他還是沒有下撤退的命令。他也久經戰陣,明白一場大戰,傷亡最大的就是撤退的時候。如果對方騎兵少,他們還可以憑借速度優勢逃跑,現在如果他們敢跑,相信後唐大軍的騎兵會很樂意在他們屁股後頭捅一刀的。
沒等耶律德光想出辦法,契丹大軍就崩潰了。戰場比較狹小,後方的騎兵人數眾多,卻無法衝上去,而前方敗退下來的人比後唐軍隊更加危險,漸漸的,有人掉頭就跑,於是更多的人開始撥轉馬頭逃跑。
兵敗如山倒,很多契丹士兵驚慌失措地尖叫著,寧願把後背留給後唐軍砍,寧願把擋在前麵的自己人一刀砍死,都不願意回頭去應戰。後唐軍殺的契丹士兵,還沒有契丹人自己砍死、踩死的人多。
蕭拔野一見,立刻牽著耶律德光的馬韁繩二話不說護著耶律德光就撤,身後耶律德光的親衛帶著帥旗緊跟在後麵。
這一戰,後唐大軍一直追殺到契丹大營才停住腳步。
晚上,契丹大營內篝火通明,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唯恐後唐軍人夜襲。而在耶律阿保機的王帳內,一群人正在激烈爭吵著。
此戰契丹六萬大軍,竟然折損了大半,傷亡、失蹤了三萬多人,要不是今天後方通過狹窄的古北口又過來了幾千人牢牢守住大營,估計他們這兩萬多人也難保住。此刻,這些人就在爭論,究竟是等後援全部到齊,重整旗鼓與後唐大軍再戰一場,還是立刻撤退。
主張撤軍的是以韓延徽為首的文官,道理很簡單,打不過,那就趕緊跑。但是契丹眾將並不同意,他們的理由也很充足,我們的損失並不大,對方肯定也要有損失,而且我們還有四萬人沒過來,來了以後,完全有實力和後唐大軍再戰。
兩邊各說各的,越說越是激烈,若不是耶律阿保機在王座上陰沉著臉,估計當場就能打起來。就在阿保機的右手邊,金盔金甲的耶律德光垂著頭發呆,對王帳內的爭吵充耳不聞。
吵著吵著,就聽到一陣咳嗽聲,頓時王帳內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耶律阿保機靠在王座上,一副疲憊無力的樣子。他沒有說話,隻是無力地揮了揮手,又指了指耶律德光。眾人見狀,趕忙行禮告退,一陣袍袖帶風的聲音後,整個王帳內安靜了下來。耶律德光抬起頭,發現巨大的帳篷內空空蕩蕩,甚至連耶律阿保機的貼身小太監都沒有。
他抬頭看著王座上的父親。曾經,父親是他的偶像,每次父親帶兵征戰四方,他總能得到父親勝利的消息。隨著年齡的增長和自己的曆練,父親也開始有意識放手讓自己帶兵,逐漸的,他有了想法,想要超越自己的父親。可是現在,看著在王座上咳嗽的老人,他有些迷茫,自己超越了這個男人嗎?還是,隻是時間讓這個王者衰弱?
“堯骨,我隻想和你說一件事:有些事,我是同意的,你不必如此。日後,倘若有那麼一天,你問你母後就好。下去吧。”耶律阿保機沒有睜眼,就這麼閉著眼睛,仿佛自言自語般,說出了這麼幾句話。
耶律阿保機的聲音並不大,可這幾句話仿佛一道閃電,讓他一下子愣住了。一直到傻愣愣地出了王帳,耶律德光還沒有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