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距離嵩山還有些距離,加上虎威鏢局人口多,東西也多,這行進的速度就慢了下來。雷虎等不及,交待了知根知底的鏢師,自己帶著雷夫人先行上山,他有很多事情要安排。
雷虎的車走了,剩下的都是驢車,七八十號人前前後後,也算個挺長的隊伍。從汴州到嵩山,一路都是大平原,道路是極好走的。眼看離汴州已經遠了,暗探們也說官兵沒什麼動靜,這些人就放鬆了下來,一路說說笑笑。
晚上的時候,他們在中牟縣九龍鎮歇宿。眼看著二百多裏的路程,已經走了大半,估計明天趕一趕,後天就能到嵩山了,這些鏢師們一個個高興起來,有的還唱起了小曲。因為人多,他們包了鎮上一家客棧,然後選了十幾個精明強幹的,就在鏢車附近露宿。
領頭的是個老鏢師,名叫劉全德,一手杆棒使得甚是了得,加上這人走鏢多了,經驗豐富,人也穩重,雷虎就交待他來押這一趟自家的鏢。
眼看鏢師們吃飽了,該值夜的值夜,該休息的睡覺,劉全德還是不放心,夜色中帶著徒弟,挑著燈籠在鎮子裏走了一圈,把各處值夜放哨的弟兄們都瞧了一個遍,這才回去。他已經足夠小心了,哨探一直放到鎮子外頭。
現如今這世道不太平,九龍鎮這一個鎮子,也築起了寨牆,夯土築的,結結實實,牆頭足足有八尺寬。在寨牆的四角,都有鏢師隱藏著,時刻盯著這裏。
劉全德的徒弟王永誌很有些不以為然,回去的路上對師父說:“師父,這鎮子素來繁華,咱走過多少趟了,加上這次這麼多人,您還擔心什麼啊?”
劉全德四十多歲,本打算過幾年就洗手不幹,帶著這些年攢下的錢,回徐州老家買些田地過安穩日子,所以對這個徒弟很是在意。一聽徒弟這麼說,老劉立刻開始上課了:“徒兒,這走鏢,是刀頭舔血的買賣,重要就是保的東西不容有失,哪怕有一點的損壞,局子的名聲就給砸了。”
徒弟仍然不覺得有什麼要小心的,他說道:“師父,你說的我懂,可咱們虎威鏢局,整個中原誰不給咱幾分麵子?我跟著你走鏢,看到咱們的虎頭旗隻要高高豎著,就是一路暢行無阻,哪需要這麼小心啊?”
師父劉全德隻是一笑,因為徒弟的這些問題,也是他當年遭遇過的。他繼續溫和地說:“徒兒,咱們虎威是在綠林道上有些威名,但你要知道,這劫鏢的,可不僅僅是山賊草寇,還有許多,比如流寇,比如潰兵,還有流民或者當地一些豪強,甚至有時候,官兵也會假扮強盜劫鏢。”
聽到這裏,王永誌點點頭不說話了,他在鏢局已經有些日子了,雖然實力雄厚,但是鏢局並不是萬無一失,有的鏢師出去後就再沒回來,他見過。
二人沉默著走進了客棧。
鏢師們都是大通鋪,一間屋子住了七八個人,作為這次的鏢頭,劉全德自己和徒弟住一個房間。
打來水,伺候著師父洗腳躺下,王永誌這才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不多時,年輕的他就響起了鼾聲。
劉全德還沒睡著。白天走一天的路確實累,但對他來說這算不得什麼,隻是這一次他押的這些東西,實在讓他放心不下——基本上,是虎威鏢局的全部家當了。這要是有點什麼意外,別說雷虎不會放過他,他自己都不會放過自己。
想著想著,他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忽然就醒了,一看外麵的天色依然漆黑,再想睡卻睡不著。雖然知道外麵的鏢師都是老兄弟,靠得住,可他還是起來,找出自己的白蠟杆,挑著燈籠出來了。他沒有叫王永誌,這孩子睡得很沉。
今夜月亮早已不見,漫天的星星格外的明亮,隻是這鎮子裏的光線就昏暗了許多。這個年代,蠟燭或者燈油都是極寶貴的東西。
他挑著燈籠來到客棧正中間的空地,十幾個鏢師有一半裹著毯子席地而臥,正在睡著,七八個人聚在一起,中間是一個火堆,照亮了四周,幾個人小聲聊著什麼。
再正常不過的場景,劉全德有些放心了。他小聲地和幾個值夜的人打了個招呼,那幾個老兄弟還打趣他:“老劉,你在這裏有相好的?這大半夜的,偷摸出來幽會?沒事,我們不會說出去的。”
劉全德嘿嘿一笑:“你這家夥,讓你嫂子知道了,我回去就別想上床了。”玩笑開過,他還是吩咐了幾句:“知道大家辛苦,這就是最後一站了,估摸著總鏢頭已經到了嵩山,他說會派人接咱們的,到時候就輕鬆了,兄弟們再堅持堅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