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手裏的刀又舉了起來,他恨死了眼前這個人。雖然作為大軍的統帥,但是他內心覺得,就算是這人燒了他的糧草,有可能他的怒火也不會如此旺盛。
蕭元大步向前,長刀在忽明忽暗的火光當中,仿佛有了生命,不停在閃爍著奪人的光芒,刀身上,一片暗紅,那是血跡。
眼看近了,龐樹感覺了一下,他發現自己的左腿好像是斷了。跑,肯定是跑不掉了的。他嘿嘿一笑,看看周圍一片狼藉,衝著怒火萬丈的蕭元呲開一嘴大黃牙,笑嗬嗬地說道:“老子賤命一條,這一趟你們死了這麼多契丹兵給老子陪葬,值了!”說罷,他閃電般從懷中摸出個什麼東西,衝著蕭元扔了過去,整個人向後一倒,幾個翻滾就進了蕭元的大帳。
蕭元一歪脖子,躲開這個東西,再看的時候,他的大帳,就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像極了此刻他的心情。
天明,獨自拄著長刀,站在自己已經被燒成一片白地的大帳前,蕭元迎來了一群將軍。
一看大家差不多齊了,蕭元冷冷說道:“劉司馬,報一下我軍昨夜的損失。”
行軍司馬不敢怠慢,趕緊一一道來:“共有三處失火,馬場、糧倉、倉庫。戰馬跑散、燒死、被打死共一千三百匹;死士卒三百,傷二百,大多是燒傷;還有,之前打草穀的糧草、綢緞,和大皇帝禦賜準備犒賞大軍的茶葉、布匹等被燒完了,大概損失在六十萬貫……”
蕭元點點頭,看看自己的副將,也是自己的兄弟蕭石,一字一句地問道:“昨夜,何人當值?”
蕭石不敢隱瞞,老實說道:“第五營都統,蓋喇。不過,昨夜他奮力阻攔驚馬,已經死了。”
蕭元沉吟了片刻,對著蕭石說道:“他倒是個漢子!不過,今夜損失如此巨大,他難辭其咎!將他家人,統統罰沒為奴!”
一眾契丹大小將領都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等了一會,蕭元哼了一聲,大聲問道:“我們自入南朝一來,戰場上戰死的契丹男兒,都沒有這一次夜襲來的多。你們看看,就連本都統的帥帳——”蕭元向身後一指:“看看,看看,成了什麼樣子?這是在打臉,這是在打我們皮室軍的臉,在打我們契丹人的臉!還有,咱們出兵打仗,所圖的不就是財貨?原本咱們積攢了不少,現在本都統告訴你們,沒了!什麼都沒了!咱們能咽下這口氣嗎?”
一想到這趟南征,很有可能空手而歸,這些北地的漢子們頓時眼紅,紛紛叫嚷起來。
蕭元一揮手,製止了眾將的鼓噪:“光在這裏叫嚷,沒用。從今日起,每天,留一半人把守營地,其他的,四下打些草穀!你們能帶多少東西回家,就看這一趟了!”
看著士氣重新振奮起來的契丹眾將,蕭石忍不住小聲說道:“都統,大皇帝有令……”
蕭元不在意地一揮手:“我如何不知大皇帝的命令?隻是咱們契丹的規矩,糧草都要四下自行收集,你若是覺得不妥,你就去大皇帝那邊要糧草去吧。”
這話一說,蕭石頓時不知道說什麼。想了想,蕭石又說道:“咱們也應該首先四下通緝凶手吧?”
蕭元對這個有點死腦筋的兄弟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拍拍他的肩膀,用隻能他兄弟二人聽到的聲音說道:“兄弟,咱們眼下當務之急,是糧草和士卒搶來的財物沒了!我管他是誰做的,反正這中原百姓富庶,咱們再搶就是!”
收拾了一上午營地,午時剛過,契丹人的騎兵就一隊一隊四散開來,在冬日的原野上,像一條條黑色的河流,向開封府四周流淌過去。畢竟耶律德光有令,蕭元也不敢明著違抗,隻是給士卒們劃定,開封府城內不準進去,其他的地方,則是可以大開殺戒了。
一時間,開封府附近幾個州縣,虛假的寧靜被打破了,冬日裏,火焰和殺戮開始成為這個地方到處上演的慘劇。
開封府下轄一十六縣,遠的地方還好,開封、浚儀、陳留、雍丘、封丘、尉氏這幾個縣,成為皮室軍報複性劫掠的重災區。
原本耶律德光在後晉大臣們的勸解下,也有打算將開封府好好經營一番,加上自北向南,一路上契丹從上到下,都是搶了個盆滿缽滿,不少奚人、阻卜人這些仆從軍,都開始押解著滿滿的收獲踏上了回家的路了,是以開封府附近大體還算平靜。但這一把火,則將這一段表麵上的平靜徹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