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郭威如此一問,劉知遠也看著劉安世,在他身後的劉承佑更是迫不及待地催促了起來:“劉將軍,快說說看,這一路上有沒有和人交手?遼國人是不是真那麼厲害?”
劉安世想了想,很認真地說:“也沒有什麼,感覺他們的騎兵速度很快,其他的,還不如往日和我河東軍訓練那般勇猛……”
他這邊沒有細說,王峻卻把路上遇到遼國騎兵燒殺搶掠,劉安世一個人打跑了八十名遼國騎兵的事情給說了出來,讓在場的眾人嘖嘖稱奇,紛紛出言誇讚了一番劉安世的勇武。郭威卻板下臉,對這個兄弟絲毫不留情麵:“一個人衝遼國大隊,魯莽!要知道,一個將軍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行軍布陣,如何將手下兄弟們的力量發揮出來壓製敵方,而不是逞個人的武力!”
劉知遠一揮手,對著郭威搖搖頭。王峻卻替垂頭喪氣的劉安世辯解起來:“郭將軍說的是,不過曆來這將軍都分好幾種,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智將不可少,可斬將奪旗、沮敵士氣的鬥將,更是難得啊。而且,郭將軍,要知道劉太尉當年,可是比你家兄弟更是勇猛啊……”
一聽王峻提到劉知遠,郭威趕緊躬身道歉:“太尉,末將絕無嘲諷您的意思啊!”
劉知遠哈哈一笑,一左一右牽著王峻和郭威,也不說話,隻是轉身就往太原城裏而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太原城,自有各營的主將過來將隨行的騎兵各自帶了回去,王峻和劉安世卻被請進了太尉府中的議事廳。
劉安世注意到,河東的文武官員幾乎都被請來了,可大多在前廳,由世子劉承訓陪著大家喝茶,而被帶到後麵議事大廳的,隻有郭威和楊邠、史弘肇等幾名心腹。
來到大廳,行禮已畢,王峻先是呈上了耶律德光給劉知遠的親筆信。劉知遠接過信,剛剛打開一看,眉頭就是一皺,隨即麵不改色,一字一句看了下去。大廳當中鴉雀無聲,都靜靜看著劉知遠。
劉知遠看完了信,將這封信隨手放在麵前桌案之上,隨後也不說話,隻是將目光投向了王峻。
王峻一五一十地將這一路的所見所聞都說了出來。聽了他的這些話,劉知遠的心腹們都是忍不住喜上眉梢,頻頻將目光投向自家的主公。可劉知遠卻皺著眉頭,始終沒有說話。
眼看王峻已經說完,劉知遠卻仍然沒開口。這個時候,劉承佑卻站了起來,激動得臉色通紅地說道:“父王,王將軍此行不虛啊。耶律德光要走,他們這些契丹人,是受不了中原的氣候的。我早就說過,他們也就是冬日裏厲害,一旦到了炎熱潮濕的夏天,他們是呆不住的!父親,這天下,西北李氏,隻是纓城固守,並無進取之心,中原強藩,在此戰當中大多投降,而且其屬地百姓,都被契丹人禍害的夠嗆。一旦耶律德光走了,契丹人走了,中原這些藩鎮,根基已經壞了,再無力掀起什麼大浪了。唯有我河東,兵強馬壯,百姓安樂,無論是從哪方麵來說,都是天下已定!這中原,就似一顆熟透了的桃子,隻等我們伸手輕輕一摘,就是我們的了!”
劉知遠依舊沉默著。對於兒子說的這些,他是清楚的。劉承佑雖然性子急切了些,但是天下的這些大勢,看得還是極準的。可他耿耿於懷的,不是能不能拿下這個中原,而是遼國,而是契丹人。
在耶律德光給他的這封信當中,也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隱隱約約地也提到中原勢必空虛,需要一個有力的人來鎮守,隻差對著劉知遠明言,老子馬上就要回去了,這地方給你了。
可這封信的開頭,是“吾兒河東節度使知遠”!
劉知遠的心裏,對石敬瑭一直是敬重有加的。作為石敬塘的心腹,當年石敬瑭在後唐的時候英勇善戰,不但深得軍心,也讓他十分敬仰。但是在石敬瑭毅然決然地割讓燕雲十六州,將抵禦契丹的最後一道防線給了契丹人,並且畢恭畢敬地對耶律德光以父事之,奴顏婢膝地討好契丹人之後,他一向偉大的硬漢雄主的形象,便崩塌了。
劉知遠知道耶律德光的心思。耶律德光想離開中原,但是他心中依然希望能有個和石敬瑭一般對契丹人畢恭畢敬的接任者。他以為,劉知遠作為石敬塘當年的部屬,深知契丹人的強大,當年想必石敬瑭做出這些決定,劉知遠也是支持的,所以,這是個最好的繼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