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到醫院照顧林楠楓,其他時間,我幾乎都呆在家中,一方麵是因為我的家就是辦公室,另一方麵,誌先也需要我時時照看。
雖然他並不是個頑皮的孩子,但比起那些搗蛋鬼,他更讓我感到莫名的懼意。
而就在一天前,林楠楓病房的小護士委婉地向我轉達了主治醫生的意思:象林楠楓這樣,已經深度昏迷這麼多年的病人,已經沒有必要再實施治療措施了。
我一聽之下頓時怔住,“為什麼要放棄治療?難道這些年我沒有按時交納費用嗎?”
小護士苦笑一下:“這話我也就在丁先生麵前說了,一個病人在醫院躺了這麼久,就算沒有欠費,傳出去不管對醫院還是醫生的聲譽……”
“行了,”我一揮手阻止她說下去,“我明白你們有難處。”
“其實照顧林先生的手法丁先生很清楚,不是嗎?紮針輸液,還有推拿按摩,丁先生都可勝任,這樣的話,將病人帶回家去不是更好嗎?”
除了同意,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於是,醫院的救護車將林楠楓送回了我現在的房子。
大臥室裏的雙人床,被林楠楓占了一半,從中午就開始將房間收拾得更加整潔,如病房一般素雅。我拉開窗簾時才發現,已是夜幕低垂。
這才發現肚子裏一陣鬧騰,饑餓感頓時來襲。
正準備去廚房弄點吃的,轉身過來,站在門口的誌先嚇得我差點滑倒。忍住內心的強烈不適,我輕聲問他:“你餓不餓?”
他用令人膽寒的目光審視地看我半天,默默點頭,我頓時逃也似地奔向廚房:“我、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在怕什麼?
我究竟在害怕什麼?
做好蛋炒飯,我抬著盤子放在茶幾上,客廳裏,電視上正放著一部讓人毛骨悚然的靈異片。
我情不自禁地走進客廳,屏幕上,邪鬼一樣的玩偶睜著看似天真的眼睛,張牙舞爪地靠近小孩。咭咭怪笑聲,像爪子般不斷撓著我的心髒,讓我感到頭皮陣陣發緊。
我終於明白我在害怕什麼了,誌先看我的眼神,竟和電視上的邪鬼一模一樣!
他,不,還能稱之為他嗎?那種怪物,難道還能當成人看待嗎?
廚房裏蛋炒飯的香味飄到客廳中,勉強喚回我一絲神誌,誌先呢?這個神出鬼沒,處處透著詭異的家夥在哪裏?
我心裏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拔足直向大臥室奔去。不知是不是我眼花,當我推開虛掩的門,誌先的手閃電般縮了回來——從林楠楓的頭上,然後擋住了自己的臉。
那一瞬間,他滿臉都是驚恐。
那一瞬間,我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念頭。
他是誰?
他在幹什麼?
他是不是想殺了我?
又或者……他的目標是林楠楓?
大腦還在思考,我卻已經不由自主地開了口,聲音卻親切和藹得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誌先,蛋炒飯在茶幾上,廚房有辣椒醬,你不討厭吃這個吧?”
他顯然也已經看清是我,頓時將手放了下來,表情恭順地走了出去。我立刻衝到大床前,還好,輸液管子插得好好的,似乎並沒有任何異常。
外麵傳來勺子和盤子小小的碰撞聲,他在吃飯。
我關上臥室門,順著門板滑坐在地,渾身的力氣被絲絲抽走。
床頭燈散發著柔和的光亮,我掙紮著爬到床前,單手顫抖著撫上了林楠楓的臉。
微涼,柔和的感覺。
眼淚突然奪眶而出。
隻有這一刻,我才感到自己一個人是多麼孤立無援。曾經站在我身後,保護我後背的那個人倒下了,也許明天他就站起來,也許他永遠都不會站起來了……
這房間的牆壁上是水藍色的壁紙,不知哪裏飄來輕若無聲的音樂。整個房間除了我,沒有其他人。
我困惑地四望,發現自己坐在房間正中央,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