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沒有看薩麗的臉,也許那可愛的臉龐上正掛著由喜悅到驚訝再到生氣的神色,她一定覺得自己受欺騙了吧。不,香此刻不想看薩麗。
她接過了傘。
事實上,整個過程隻有幾秒鍾。遞傘,接傘,就這麼簡單。隻是在之後香的一遍遍回憶中才越發顯得漫長而耐人尋味。我想她是把這一幕深深地印在腦海中了。她將在心中反複播放這一把傘的特寫與兩隻手相碰的鏡頭,直到那一聲清朗的聲音霎地劃破大廳中的安靜。
“希爾!!”是阿倫和瑞塔走了過來,停在希爾和香的身邊。
他沒有猶豫,一會兒都沒有,轉向他們。
“你這小子,自從你回紐約後就沒有一點音訊了,連個電話也不給我!我就知道薩麗的生日你無論如何會出現!”阿倫伸出右手作勢在希爾肩上捶了一下,這大概就是他們從小到大表示親昵的方式。
希爾笑了,不知是帶著對朋友的歉意還是其它麼,“你什麼時候到紐約的?”頓了一下,“你們。”
這時我們看到他的眼神漸漸移向瑞塔,移向她正帶著蕩漾開來笑意的眼睛。他的眼裏分明霎時湧上了一層霧氣,不,我們也分辨不出那是什麼。隻是那清澈的、豌豆般的綠色一下子被氤氳雲煙所籠罩。眉頭像抽搐般緊了一下。
我們可不知為何會這樣,而香仿佛已看出些什麼。她的心顫了一下,這我們是通過她突然劇烈顫動的睫毛所判斷出來的。
“昨天下午。”瑞塔開口道,直視希爾的眼睛,並沒有對那兩顆綠寶石般的眼珠因她而產生的異樣表現出驚訝。她的聲音如此動人,以致於在另一邊的客人都朝這邊有著如此美麗的聲音的女士瞧過來。當然,他們不會失望的,這樣的聲音的主人正也是一位光彩照人的女士,這整個大廳裏也隻有她身邊那兩位同樣耀眼的男士才能站在她身邊而不顯得離譜。
希爾仍然沒有收回目光,但眼睛上的什麼東西在散去。香覺得,他不情願,卻又不得不重新呈現出那幹淨的綠色。
我明白了,你是在掩蓋你眼裏的那個人。
啊,你的眼裏已經有一個人了,這般燦爛奪目,這般光芒四射。
接著,瑞塔和希爾都看向阿倫。阿倫看向薩麗。薩麗看著香。香把目光從希爾的臉上抽回,看向薩麗。這是自這把意料之外的傘出現後她第一次望向薩麗。她的心裏對薩麗居然沒有一絲因為隱瞞朋友而內疚的感情。她想,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我們是一樣的。
香就這樣試圖用眼睛向薩麗發問:他的眼裏,沒有你,也沒有我。你知道嗎?我親愛的薩麗,你知道嗎?
遺憾的是,薩麗的眼中隻有一絲埋怨,沒有憂慮。她想,這樣一個才到紐約一個多月的女人怎麼可能就把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希爾迷住呢?這樣一想之後,她也許是為自己剛才的生氣而感到不好意思,又朝香露出那熟悉的、可愛的笑容,然後提高聲音對所有的客人說:“派對開始!”
不,薩麗,你理解錯了。你不明白。如果你知道你的對手不是我,你不該鬆氣,該更擔憂才對。因為那個女人,比我美麗,比我優雅,比我有風度,也比我牽動著更多人的心。
香在客人們爆發出的歡呼聲中輕輕地搖了搖頭。
音樂已經響起,是這年代美國最流行的藍調音樂(blues)。大廳的角落裏有一架鋼琴,但現在看來,曾經說過要香幫忙彈琴的薩麗不再需要香坐在那架鋼琴前了吧!這樣也好,香可以更自由也更悠閑地穿梭在形形色色的客人這間,感受西方派對的熱情氣氛。不過說實話,她仍然不能適應這種熱鬧的場合。
正在她低頭看長條桌上的五色食物時,忽然感覺一個身影徑直朝她過來。香還沒來得及抬頭,對方的聲音先響起。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