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似乎連沙子也要被烤化了。天地間象是一個大蒸籠,熱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商隊停下來,為的是蔽過正午這燠熱的天氣,可是即使是坐著不動,汗水依舊浸透層層衣裳。沒有風,日頭就直直地曬在頭頂上,就算有風,也是一陣陣的熱浪撲麵。蘭貝兒隻覺得衣裳貼在身上,濕濕粘粘得十分難過。酷熱炙烤得她頭昏目眩,心中更是煩躁不安。甘石星給她遞上餅子,夾上削成薄片的熏肉。可是她全沒胃口,隻想喝水,可喝水喝得肚子裏都能搖出水聲來了,仍然是渴。而且在這裏每天的水量都是有定量的。她也明白不吃東西是很難支撐下去的,可是天熱得她什麼都吃不下。
甘石星望著她,托幹糧的手擎著不動,雖然沒有說話,但固執的行動似在逼迫她。“我不想吃,我吃不下!”蘭貝兒托著昏沉的頭,懊惱地道。“不吃,不行。”甘石星生硬地道,伸手去拉她的手,硬要塞給她。蘭貝兒早已被酷熱的天氣弄得一身火氣,正無處發瀉,被他的舉動挑得更旺,甩開他的手,一把把幹糧拍出很遠,斥道:“走開!別管我!還輪不到你來對我吆五喝六!”所有人都吃驚地朝這邊看過來。蘭貝兒頓覺大失顏麵,憤憤地跺跺腳,賭氣地扭過身去。白平川悄悄地靠過來,細聲勸慰:“蘭姑娘何必動怒?象他這種粗野之人,又豈會了解姑娘的心事!姑娘定是因天氣酷熱,故而心中煩躁,是不是?”說著嘲諷地瞟瞟甘石星。甘石星視而不見,起身去撿幹糧。
蘭貝兒被他說中心事,心下一寬,煩惡立減,道:“白公子怎知貝兒苦衷?”白平川露出溫雅的微笑道:“在下深有體會。在下初到沙漠時,也如姑娘這般身似爐蒸,坐立難安。其實,隻要姑娘定下心來,就不會覺得酷熱難當了。”“你這些話說了等於白說。”巴勒老爹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不以為然地瞟了白平川一眼,對蘭貝兒說:“蘭姑娘,天熱,可是東西還要吃。你出了這麼多汗,隻喝水是不行的,水喝得多,汗就越多。空著肚子,你連一天也撐不過去的。”說著遞上幹糧,勸道:“吃不下也要吃點。”蘭貝兒點頭,接過幹糧,卻始終沒敢往嘴邊送。白平川又熱心地道:“蘭姑娘,你別想著吃不下,隻要閉上眼不去看,就能吃下去了……”巴勒老爹看著他前前後後、轉來轉去、喋喋不休地講了一大堆廢話,不禁搖了搖頭,轉身看見甘石星坐在不遠處,目光迷離地看著遠方,一張臉始終木無表情。
空中響起低沉的聲響,象是誰吹響了號角,低沉綿長。起初,沒有人在意,隻有甘石星攏起了雙眉,目光變得深遂。聲響漸響漸近,似乎在慢慢靠近。巴勒老爹也不由伸長了脖子,凝神細聽。“什麼聲音?”有人問。所有人都已聽到那聲音,好象是許多聲音連成一片,前聲未消,後音又繼,其中還交雜著細碎的聲響。巴勒老爹猛然醒悟,扭頭看看甘石星,隻見他目光雪亮,神色激動。“這是什麼怪音?”有人忐忑不安地問。“不要是……”另一人驚恐地道:“大漠魔笛!”有人驚呼,有人懵懂。“‘大漠魔笛’是什麼東西?”“‘大漠魔笛’是用人的骨頭做的笛子,隻有魔鬼才吹得響它。每當它響起時,聽到的人就會被迷惑,跟著笛聲走過去,就成為魔鬼的腹中餐!”一聽此話,所有人都驚慌失措起來。人頭浮動,四處亂撞,驚得駱駝也躁動不安起來。
“大夥聽著,”巴勒老爹站在沙丘上大聲喊:“那不是‘大漠魔笛’!聽我說,‘大漠魔笛’隻是個傳說,不是真的!大家不要亂,安靜下來……”可是驚慌過度、昏了頭的人們又怎麼聽得清他說的什麼話。突然,一聲尖叫象來自地獄惡鬼口中的尖嚎,嚇得人們毛發皆張,目瞪口呆。巴勒老爹也是渾身戰栗了一下,來不及分辯那究竟是什麼聲音,忙大聲說:“大夥靜一靜,你們聽到的不是笛聲,更不是‘大漠魔笛’!”“那是什麼?”有人顫聲問。巴勒老爹臉色凝重,鄭重地道:“是野狼!狼群!聽聲音,恐怕是一大群狼。”眾人麵麵相覷,狼群的危險並不比“大漠魔笛”的小多少。於是,眾多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瞟上甘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