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沙子軟軟的,踩上去就陷進半隻腳,所以走不快。自從進入沙漠以來,蘭貝兒很少步行——她的雙腳也不太適於走遠路。雖然沙子很軟,可是沒走多遠她的腳就開始微微作痛。茫茫沙漠,沙丘此起延彼伏,象海上洶湧的海浪前仆後繼,無論朝哪裏走,都是黃沙。除了黃沙,還是黃沙!
“我不懂,沙漠是如此無情,為什麼還有許多人要到這裏來,有的甚至還喜歡沙漠?”蘭貝兒放眼一望無際的枯黃色,沒有生命的跡象,萬般不解地道。“沒有人喜歡沙漠!”甘石星道:“隻是生於此,長於此,他們沒有別的選擇。”“為什麼?人是活的,他們可以到別處去生活。”“那還不一樣?住在山裏的人未必喜歡山,住在海邊的人未必喜歡海。隻是他們祖祖輩輩傳下來,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生活。原來的生活的甘苦總比改變生活方式的莫測迷茫容易接受得多。”“也許這就是人們講的‘故土難離’吧!”蘭貝兒歎息:“這還不難理解,可是那些千裏迢迢、跋山涉水的人呢?為什麼要遠離故土,到這寸草不生、朝不保夕的地方來?”“為了財富,為了白花花的銀子,冒這點險是值得的。”甘石星淡淡地道,聽不出他語氣中是否帶有嘲諷。“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蘭貝兒感慨。“那姑娘你又是為何而來?”甘石星反問,令蘭貝兒滿腔悲戚,許久無言。
“我是來找人的。”許久,蘭貝兒才吐出一句話。“是親人?”“找我爹。”蘭貝兒望著天際,幽幽地道:“他是經‘絲綢之路’經商的商人,已有十餘年沒有他的消息了。三年前娘也積勞成疾,去世了。我隨商隊而來,就是想打聽爹的消息,無論是生是死,都要給娘帶回一個準信。”甘石星搖搖頭,道:“隻怕不容易!年年歲歲,死在沙漠中的人不計其數,許多人連屍骨都找不到了。姑娘隔了這麼多年才來找,恐怕會無功而返。”“無論如何,”蘭貝兒堅定地道:“我都要試一試!”
蘭貝兒無力地倒下去,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甘石星回頭來拉她:“快起來!”“我走不動了。”蘭貝兒氣喘籲籲。她的麵紗早已滑落,初綻芙蓉似的嬌顏已被黃沙掩去了光彩,盈盈雙眸失去了神采,櫻桃小口也已幹裂失色,整個一個落魄佳人。“走不動也要走!”甘石星冷硬地道:“停下來就是等死!”“我們還要走多久?”蘭貝兒有些絕望。這沙漠其實就是死神的領地,地獄的走廊。甘石星扶起她,繼續往沙丘上爬,說:“這裏是‘死亡之海’的腹地,沒有人來過!如果我沒走錯的話,大概要三天才能走出去。”“三天!”蘭貝兒聽得腿都軟了,直覺得猶如三年一般,“那如果你走錯了呢?”“兩條人命在沙漠裏就象沙子一樣平常。”甘石星平靜地道。蘭貝兒驚恐無措,不知如何開口。甘石星抬頭看看頭頂的烈日,道:“我們必須找個地方休息休息。”“不走了嗎?”蘭貝兒不解地問。“為了節省力氣,節省水,我們要蔽開正午的烈日。”甘石星道:“還有少說話。”
兩個人翻過一座沙丘,前麵是一條深穀,還有河水流過的痕跡。“那裏是不是條河?會不會有水?”蘭貝兒期翼地問。甘石星仔細觀望,疑惑地道:“不太象……”“過去看看不就行了。”蘭貝兒說著,邁腳就要跑過去。誰知腳剛一落地就象踩在棉花上,立刻就陷了下去。“小心!”甘石星用力一扯,拉起她。但腳下的沙子卻“唰唰”地沉下去,他連忙用手攀住沙丘,飛快地往上爬。沙子在他腳下飛快地陷下去,象被什麼東西吸進去一樣,隻要一隻腳被陷住,就再難脫身了。甘石星抱緊蘭貝兒,拚盡全力,終於爬山上了沙丘,又順著斜坡滑下去,借力又爬上另一座沙丘。蘭貝兒呆呆地任由甘石星抱著,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的沙丘飛速變小。隻有一盞茶的功夫,那座沙丘就隻剩下一半那麼高了,而那種讓人渾身不舒服的“沙沙”聲也漸漸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