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在送別袁方之時,突然又把袁方叫回了自己的督師衙門,單獨與他密談。
孫承宗自己坐在太師椅上,也沒讓袁方坐下,就急切地道:“目前各城各堡軍將兵馬餞糧已全部到位,南北兩錢駐防部署順利實現。此外還在山海關左近的芝麻灣、虎龍峪、三道關等處增加兵力,以保證山海關的安全。又在中前所等處安置了西洋火炮,增加防禦火力。我們的兵馬人員,關內關外各占一半,都有六萬餘眾,基本上實現了以遼人守遼土的策略。平時關內日整兵馬,日造器甲、日演射打,日修兵船習水戰關以外,日安流傭,日修城舍,日屯田畝,日募遼兵,日擇銳將為戰,日練攻防戰術,各自努力,軍民安妥。我心裏麵總算是踏實下來,沒有辜負皇上對我的信任。”
袁方不明白孫承宗把他叫來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隻是靜靜地聽著,孫承宗好像是自言自語,也沒有讓袁方搭話。
孫承宗歎了口氣:“我累了,總有力不從心之感,這次本想與你一起去寧遠看一看的,走不動了。”
袁方看到孫承宗流下了眼淚。
孫承宗用衣袍的一角輕輕地擦拭眼角,然後道:“你先坐下吧,待我在想皇上寫一份折子,你給我看一看。”
袁方進來這麼久,現在才開口第一句話:“恩師,您寫吧,我等著。”
孫承宗道:“還是由你來執筆吧!”
袁方在案前坐下,提筆等候孫承宗話。
孫承宗道:“今日之事,複土與守關自合並議,而守關此兵,複土此兵,功夫亦合並舉。臣意在守寧遠以守關,而不得撤守關之備以守寧遠。臣曆覽城堡,量其大緩急,酌議兵將。自八裏鋪至寧遠,步步為實。而於寧遠,特不欲先侈大局。第密念諸任事將領,預備以待兵成而舉。大約關以內,日整兵馬,日造器甲,日演射打,日修兵船習水戰。關以外,日安流傭,日修城舍,日擇銳將為戰。擇能治事之將,為招募,為安集,為守。大約每城堡以土官有心計者,招撫遼人。而以客將有力氣者,訓練兵馬。有事則出為戰,而土官為守。又恐人守一城,各護其地,誰肯舍所防而援入者,更立兩遊擊於要害,專備應援,如戊已校尉之製。”
袁方寫到此處,孫承宗道:“後頭一段,我不了,你酌看寫寫從八裏鋪到寧遠,南北兩條線,各有多少城,多少堡,多少台,都相距多少裏,每城每堡都派哪些將、帶了多少兵多少馬去駐守,每城每堡都準備安置多少遼民,讓皇上能一目了然。”
袁方繼點點頭,繼續揮毫。孫承宗閉目養神。過了一會兒,善繼寫完這段,讀給承宗聽,聽完,孫承宗道:“可以,寫得很清楚,從寧遠再往下寫。”
於是承宗又念,袁方記錄:
臣入寧遠城,西虜拱兔部夷幕其中,給例賞,諭以弗毀城,夷脫帽謝。臣策馬登首山,去寧遠可四五裏,去海可十裏,北接崆瓏山可裏餘,舊有敵台。撫臣以胡維寧將兵三千為屯田於首山南,以限胡馬。仍議灰山之馬鞍,擇要為堡,臨時拔立漢趙之幟,以亂其耳目。臣南望覺華島,三山連踞,若與首山相招邀,而灰山連崆瓏與首山相為內護。南則大海由東來,以覺華灣環寧遠,情勢內向,而水甜地肥。覺華有金冠、祖大壽,屯兵可三千。城去海可二十裏。北望寨子山尚遠,議駐兵三千防西虜,為寧遠左掖。而首山之坳,可伏可奇,撫臣議令徐應垣領兵五千駐寧遠,臣令姑練於內,待甲伏備而後出。仍令大壽築城之內,厚可二丈餘。萬僉事有孚,議灰石、柴木,易之拱兔部夷。汪翥為磚計丈尺,層數而備之。外料既備,內兵既齊,則一赴工而時月可成,可安插六七萬人。東至雙樹鋪十八裏,又東至連山十二裏,又東至中左所十八裏,以參將左輔領精兵三千、馬二千為哨探。東至高橋鋪界十五裏,始接錦州所屬。然雙樹東五十裏,隻安左輔哨兵,餘俱未議。蓋關城東,前屯與寧遠為大。寧遠屯重兵,而覺華有水兵。賊抵城,則水兵繞其後,寧遠擊其首,首山之伏可攻其脅。而曹莊、寨子山,更為遠勢。蓋此地有兵,而又從四衛入,艤舟皇城、鹿島間,以東通西貫,便可遠圖。覺華地虛活,可奇可遠,必不可不據,此撫臣得力之急看。臣向謂以百萬守八裏,不若以百萬為遠圖。且遼人欲複其土如焚灼。今舊貲且窮,而內無地可耕,無屋可居,無衣食可倚。出則可耕可屋,擇一人為兵,便可借養一家。而修城治田,皆需民工,又可以無用為有用。蓋臣所與諸臣安排出關之計,即在安排城守之中。臣初不敢驟為嚴,而今不敢概為寬,今關外雖有多兵,然不過以現在遼田,安現在遼兵,守現在遼城。即兩撫臣奇謀異計,自此展布,原非虛冒恢複之名,以飾聽聞。去年兵馬叢挫之日,臣病亦未敢言。今年鎮撫殫竭之日,臣即不病亦當去,況臣病矣。幸放歸故裏,稍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