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宇間的桀驁不馴猶存,變得是更加瘦削分明的臉,五官比高中要還要深刻,眼神底下,是不曾走過的滄桑。
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然這才看見宋茹惠身邊的女孩,他怔了怔,溫故。那個名字從腦海裏回想起來,三年,好久遠。
他輕嗬了一聲,隨即又恢複一張吊兒郎當的臉。
就好像從來不認識她。
“趕緊的,送我去警察局。”
無所謂,反正是家常便飯,關幾天再出來,真的無所謂。
保安冷哼了一聲,又是他。
附近遊蕩的小流氓,幾個月前帶著三三兩兩的弟兄出現在市中心一帶,經常打架鬧事。
宋茹惠拿著自己的錢包,證件還在,分文不少,這才鬆了口氣,“真沒出息,有手有腳不幹正事。”
顧然的眼神陡然一涼,許久,他冷笑道,“這位小姐,您說得對。”
宋茹惠趕緊拉著溫故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你怎麼了?靈魂出竅?”
身邊的女生目光極為空洞,雙手僵硬冰涼。
“對對不起。”溫故回過神來,“我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還未等宋茹惠開口,溫故就掙脫開來,隻留下一個匆匆的背影。
有個詞叫做落荒而逃。
“還真是”宋茹惠一頭霧水,隻搖了搖頭。
月色昏黃,地上是落葉悉悉率率的摩挲聲。
顧然的黑色牛仔外套一穿就是三年,早已褪色。
他從警察局走出來,抽了根煙,仰頭,雙眼幹澀。
溫故在樹下等了他許久。
顧然愣住,他一直看著她,覺得眼前的女生很不真切。
半晌,他狠狠地吐了個煙圈,英挺的麵容變得模糊,“是你把我保釋出來的?”
溫故點了點頭。
“嗬。”顧然歪頭,無所謂地道了句謝。
越是這樣子,便越讓人心疼。
“別再偷了。”溫故鈍痛,從包裏拿出一張銀行卡,“這裏麵有十萬塊錢,能夠你好好生活一陣子,顧然。”
她的鼻子一酸,“真的別再偷了。”
顧然停下手中的煙,他輕笑著接過銀行卡,像個不值一提的玩具似的,反反複複在指尖把玩,末了,抬頭掃了溫故一眼,“看來你這兩年過得挺好。”
“開七坐了三年牢,要是他知道這三年裏你在x市過得瀟灑自在,估計也會覺得自己當初瞎了眼,拚了命也要護著你。”
極盡嘲諷。
銀行卡忽然被奮力地丟在地上,“溫故,你真不是個東西。”
那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坍塌,腦子裏又傳來“嗡嗡”的聲音,心好像被一道道劃開,脾髒鮮血淋漓。
顧然狠狠地看著她,一字一頓,溫故,你真不是個東西。
她轉過頭,眼淚卻在那一瞬間落了下去,“對不起。”
喉嚨仿佛被人用力地掐住,她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不知道從何開口,三年以來的肮髒和委屈朝她鋪天蓋地砸過來,溫故覺得自己快透不過氣。
那些應該被埋在心底,任由它徹底腐爛。
顧然的雙眼通紅,他緊緊握著雙拳,骨節隱隱作響,“興許在你心裏,隻有紀淮的人生才是人生。”
紀淮,紀淮。不知道多久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了。
那個如春風化雨般溫潤的少年,是她做過最為幹淨純澈的夢。
溫故搖了搖頭,“我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了。”
“你知道就好,你根本配不上人家,當初老子也是瞎了眼,幫你不幫蘇知新。”
“你對不起我們三個人,用一輩子也還不清。”顧然掐滅了煙頭,幾年來的委屈現在發泄,卻沒有多大的意義,“你走吧,我本以為不會再見到你,也沒打算再見到你,當然,老子根本就不願意看見你。”
“我知道。”
溫故緊緊攥著自己的手,“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顧然的衣服單薄,整個人化在昏黃的燈光裏,他不再說話,轉身,孤單的背影被拉得很長。
“老大”
溫故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幹澀而又顫抖。
他的腳步頓住,大概有多久沒有聽見別人這樣喊他?
一千多天?不,不止。顧然早就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