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知道她要去,叫了外賣,兩人在家裏吃大餐,讓這套清冷北歐風的房子都染上了人間的煙火氣。
顧盼終於問出了盤亙在她心中的問題:“為什麼是我啊?以你現在的條件,10年不談戀愛已經很奇怪了,我絕對不信你是因為10年前對我有那麼一點好感就撐著等我10年這種話,畢竟你都沒主動聯係過我,根本就不是要和我再續前緣的表現。”
葉川不擅長處理男女關係,更不擅長戀愛,所以麵對顧盼,他隻能選擇坦誠:“在聶榮身邊的時候,就像燈台之下是最暗之處一樣,別人看不見我,我也看不見我自己。
我不覺得那時候的自己有什麼不好,甚至還很開心,能幫上大家我就很開心了,能和大家玩在一起,我就很滿足了。
後來我搬出宿舍去,才發現,那一切熱鬧其實根本就不屬於我,隻屬於聶榮一個人。
我什麼都沒有,當然那不是聶榮的錯,但是見識過他的耀眼之後,才發現自己的不起眼是那麼具體的事。
以前跟你的關係還不錯的時候,本來覺得自己還挺有人緣,後來你也不理我了,其他人因為選了站聶榮那邊的關係,也不理我了。
我忽然覺得,就算我今天死去,也不會有人知道,更不會有人因此而悲傷,所以我就抑鬱了,繼而暴瘦,然後就是健康問題。
斷斷續續病了一兩年,體重持續下降,直到畢業前才稍微穩定住。
沒有新朋友,沒人關心我,沒人在乎我的死活,特別絕望,也很自卑。
後來身體漸漸好起來,還是因為年輕吧,抵抗力恢複了,健康也就來了。開始健身,注重飲食,一切都變好了,也學會了打扮自己,收拾出來,看著還不錯。
但是依舊很自卑,最怕的事情是別人誇我好看,總覺得那是在諷刺我,如果他們知道我以前的樣子,就不會覺得我好看了,很怕恢複到之前的樣子,所以一直克製自己的食欲,也能戰勝懶惰,一直堅持鍛煉。
但是你不一樣,你認識以前的我,你的誇獎讓我覺得是真實可信的。
我是表麵看著風光,其實骨子裏特別的膽小,雙向矛盾者。自卑讓我的性格變得尖銳,而攻擊是最好的防守,不想露出柔軟的肚子給人傷害,所以選擇渾身是刺,先攻擊別人。”
顧盼聽一愣一愣的,深深的沉默,她完全不知道,張順經曆了這一切之後才變成了葉川,那簡直就是脫胎換骨了,豈止是“瘦了”兩個字足以形容的。
張順停頓了一瞬,平穩了一下情緒,接著說:“其實很痛苦,在攻擊別人的時候,在對別人不禮貌的時候,在拒絕別人的時候,自己是會受到‘反彈’的,所以一直也不是很開心,不管擁有多少,擁有什麼,都沒有開心的感覺,結果人人就覺得我是故意擺臭臉的,就覺得我很難相處。
但是我覺得這樣也好,別人對我敬而遠之,就不會傷害到我了。
10年很長,就像常年帶著麵具生活一眼,麵具就長在了臉上,現在是揭都揭不下來,就算內心一直在命令自己‘你要對盼盼溫柔一點’,但是最終表現出來的行為和言語,都不夠溫柔。
別說你不相信我喜歡你,就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因為我從沒憧憬過愛情,所以一直告訴自己,感情一點都不重要,而且還妨礙我事業上的成功。
所以在清楚明白地感覺到,為了你,我可以拒絕自己喜歡的工作,接下自己不想做的工作的時候,我比你還震驚。”
葉川忽然停住,不說話了,隻是靜靜地看著顧盼,她用一根手指敲著自己的額頭,因為信息量很大,她在“存儲”和“解讀”,後續還得好好消化。
葉川繼續一本正經地說:“我一度以為自己愛無能,又一度認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一個人挺好的,要什麼愛情。
我也不怕死,不管死亡是今天來,還是明天,都沒有關係,我沒有眷戀,所以也不怕失去。
直到那天晚上,你在我旁邊睡著了,我忽然覺得,這房子好大,住兩個人更好。
而,如果我的生命裏能多一個你的話,我希望我的生命能盡可能地延長一些,這樣我就能和你多相處一些時日了。”
從不怕死到眷戀著生,對生命的敬畏和眷戀,都隻源自於對她的喜歡。
從一個無欲無求的佛係男孩兒,變成有貪嗔癡和明確欲望的凡人,是因為對她的心動,無法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