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綾見了,摟著穆氏直咯咯笑,將穆氏扶上了馬車,才微微抿唇輕聲道。“母親,你們先回府好生休憩,阿綾去一趟穆氏家廟。”
穆氏聞言,眸色微痛,亦輕聲回道:“去吧,早些回來,帶上春棲,方才我見你外祖母帶上了穆一,你也尋她將他討了陪你一同去吧。”
“阿綾知道,母親您等等梵弟和父親,阿綾這就去了。”
“天晚了,定要好生些。”穆氏滿目憂色看了溫綾一眼,見她已然轉身,隻得歎了一口氣放下了車簾。
這便是皇上最庇護的侯爵世家,為了免皇上猜忌與不滿,就連祭拜至親之人,皆要偷摸著,隻因是國誕,便該高興著,委曲求全不過如此罷了。幾年前父親與兄長的遇難,對外他們隻稱病故,可其滿身的刀痕與中毒跡象,皆是疑雲重重。可即便是疑雲重重又如何,在這盛京城裏,若論敢動穆府的人,屈指仍難數出,無論他們心中有何種猜測,皆隻能深埋心底。
每每想起那年今日,躺在血泊中的父親與兄長以及溫綾,她便心如刀絞痛至無法呼吸。原想那孩子若也遇難了,她便也失了活下去的念頭,哪想那孩子倒是個好命的,僅是受了刺激昏迷於血泊中,事後雖大病了一場,醒來以後過了好長一段一言不發的日子,便又活潑鮮明了起來。
再問起當日之事,她便隻道不記得了,他們也隻好作罷。此後對此事隻字不提,倒也過了一年安生的日子。
哪想第二年國誕畢,他們姐弟倆前往家廟祭拜父親,便又糟了難,這回,卻是溫梵險些失了性命,若不是溫綾同她父親學了些武藝傍身,恐是兩個孩子皆早沒了。
這叫他們如何還敢冒險,往後幾年,便隻如今日般,在府中祭拜祭拜便當了了事,也便隻有溫綾這孩子,性子硬,每年今日定是要去家廟走上一趟的,見一次兩次皆無礙,他們也便隨她去了,隻交代她多帶幾人,保得自身安危即可。
她有何所求?不過是隻求相公孩子皆平安無礙罷了。
誠然穆氏交代了,可是溫綾卻並未當真同老隋國公夫人討要穆一,隻帶上了春棲與兩名美婢,便朝城南的穆氏家廟趕去。
今日已是晚了些了,往年這個時候外祖父都已經飲上她與他帶的屠蘇酒了。
夜幕緩緩蒞落,將幾人籠罩其中,街道四周皆是一片寂靜無聲,隻能聽見馬車車軲轆轉走的聲音,倒是憑白有些滲人。直至來到家廟前,溫綾緩緩從馬車中步出,周圍才仿佛傳來幾道樹葉簌動的聲響。
溫綾腳步一頓,眼瞼微垂,嘴角忽而勾出一絲弧度,低頭在這黑夜中低聲笑開了來。
“出來吧,年年如此,我都膩味了。”
春棲與兩名美婢神色間頓生幾分警覺,將溫綾完好護在了身後,環視四周不敢掉以任何輕心。
隨著溫綾的音落,隻見十數名身著黑色夜行衣,麵蒙黑紗的男子果真窸窸窣窣的從家廟前的樹隙間步了出來,這十數名男子人手持一柄長刀,在月色的映照之下,泛著淩光。黑紗蒙麵隻露出一雙眼睛,那一雙雙眼眸中盡露凶光與貪婪之色,就好似那外出覓食的母獅般,孜孜褶褶的盯向溫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