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麼啊?”曲容見尋湘哭了,心中隻覺又難過又好笑。
“咱們這一別,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還不準人傷懷一下嗎?”尋湘揚起粉拳向曲容捶來。
曲容笑著躲了,搶過尋湘手中的帕子,為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你這動不動就動手的性格,以後可得收斂些。”
尋湘哼了一聲:“也許人家就喜歡這樣呢?”
“哦——那你倆可真是般配了。”曲容一副打趣地樣子斜瞅著尋湘。
尋湘臉一紅,跺了跺腳,又要來捶打曲容:“都怪你,弄得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你怎麼這麼壞!”
曲容仍然笑著躲,一邊躲一邊告饒:“姑奶奶饒命,饒命!”
兩人在尋湘的小閨房中笑作一團,倒也衝淡了不少即將離別的感傷。
再次見麵時,已是三日後。
曲容站在一處小山頭上,望著敲鑼打鼓的送親隊伍,喜氣洋洋地沿著蜿蜒的道路往西京的方向行去。
“走吧。”眼看著送親的人馬逐漸消失在視線中,曲離在一旁說道。
曲容笑著點點頭:“走吧!”當先轉身離開。
午後的陽光耀眼,曲容轉身的那一瞬,曲桃仿佛見她眼角有晶瑩的光。
午時童城外,一行喜隊樂聲中上京,三人滿腹心事東行。
曲離這幾日打聽到,鄭工最先發跡便是在東都,這點得到曲桃認證後,三人便打算先往東都去探探消息。
童城離東都並不遠,三人步行幾日便可抵達。
由於曲桃曾是鄭工的徒弟,免不了在路上要將他與鄭工的往事翻來覆去地說給雙胞胎聽了一遍又一遍。
“你居然是東都人?”曲容道。
“我母親曾在東都修善坊賣酒,那鄭工是常客。後母親病故,鄭工見我孤苦,便收我為徒。”
“我自幼無父,也未隨母姓,跟了鄭工後,便隨他姓鄭了。”
“那年我七歲。”
“鄭工其人樣貌普通,身量大約七尺有餘,隻是麵有虯髯,最愛飲酒。”
“起先他隻是一個尋常的工匠,擅長做些木工。讓他一舉成名的,是他為東都恩泉寺造的一尊佛像,那佛像能聞聲落淚,那時紛紛傳他是能通神的匠人,一時間就聞名天下了。”
“小桃,你可知你師父是如何造出一尊會落淚的佛像的?”曲容笑眯眯地問道。
小桃兩個字著實讓曲桃怔忪了好一會兒,心中隻道這姑娘真是如此隨意,什麼都能喊出來,他是無所謂,就怕……想著便偏頭去看曲離。
曲離已然是一副要出火的樣子。
曲容笑了笑:“逗你玩呢。”又對曲離重申了一遍:“我逗他呢,看把你嚇的,一個喊法而已,至於嗎?”
曲離氣得麵色通紅:“你一個女子,怎可如此……如此……日後如何……如何……”
曲離結結巴巴,終究沒說出關鍵字。
曲容抖了抖自己的男裝衣擺,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心中卻想,本也不指望日後如何如何。
之後曲離總是刻意插在曲桃曲容之間,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他倆再有任何接觸!恨不得立馬飛去東都,找到鄭工,然後速速將這曲桃趕走。
曲桃無奈,要說他也是日後並不打算如何如何的人……隻是三人一路上這樣說笑,竟然讓他覺得十分得趣,這是他往常不曾有過的,就怕一旦沾上了,日後再也甩不開、離不得。
終於到了東都,三人竟齊齊呆立在城門口,一步也邁不開。
隻因他們皆被眼前繁華景象迷住了。
雙胞胎常年在外,走的都是窮山惡水,好容易落腳的童城也就一條街道,閉著眼睛都能走完。可眼前的東都——蔚藍天空下,青瓦紅牆;一眼望去,樓宇林立、旌旗揚風;腳下一條不知可並行多少輛馬車筆直的青石道延伸至看不見的盡頭;左右來往行人服飾各異,人聲鼎沸;更有隱隱不知從何處傳來歡聲笑語,嫋嫋弦音……
被驚到合不攏嘴的曲容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曲離:“我感覺我們真像從墳堆裏爬出來的。”
曲離剛被撞回神,就聽曲容這樣說,忍不住對天翻了個白眼。
然真正從墳堆裏爬出來的人——曲桃,也不得不為眼前的景象震驚。他雖幼時長在這,但年歲久遠,記憶早已模糊。更何況,地底那十年,早已將他的一切感官抖打磨至無形。之前光是看到童城那許多人他就已經恍惚了許久,不曾想此番來到東都,就在踏入東都城門的那一刻,他的五感仿佛瞬間被東都撲麵而來的聲形色味所衝破!
此時此刻,他方才感覺到——
自己真的已經逃出地獄,徹底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