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田生的怒吼聲越來越大。
趴在地上的殷氏似乎因此悠悠轉醒,抬頭就看到那個高大怪物站在自己身邊,此時正全身黑毛炸起,上肢發狂似地甩動,甚至將那長長指甲上的血跡甩到了她的臉上!殷氏眼白一翻,再次暈了過去。
漸漸地,漸漸地,吳田生的呼喊開始減弱下來,且越來越弱,他終於不敵那股力量,隻能屈服。他慢慢伏倒在地,將身體盡可能貼近地麵,以期自己力量不會那麼快被吸走。或許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他身上那些粗糲的皮毛正在慢慢褪去,他的身形也在慢慢縮小。
“你在做什麼?!”童續想要阻止披風人,卻被他一掌震了開去。
“沒了這些,你才能拿住他。”那人冷冰冰說道,聲音毫無溫度。
“那是……”童續欲言又止,扭頭看向身後的陳禦史。
陳禦史警惕地向後挪了兩小步,卻快不過童續的手——一根銀針插入他的脖頸,陳禦史頓時失去了知覺,摔倒在地。
“這是我的毒,我的!你這麼能耐,為何不將我身上的毒吸個幹淨?”周圍沒了旁聽的人,童續這才氣憤地壓低了聲音狠狠質問道。
“你的毒,我可解。我的毒,無解。”
“那你也不許給他解!快給我住手!”童續怒道,慍怒神色具顯,不見往日溫文模樣。
那人想了想,終於放下手來。
吳田生噗通一頭栽倒在地。此時他身上皮毛已經去了大半,但仍有不少殘留。稀疏毛發下裸露出蒼白的皮膚,並不比方才那高大的怪物模樣好看幾分。
童續這才走進查看。隻見方才那些被吳田生所傷的壯漢此時都已人事不省,有的身上甚至出現了褐色的斑塊,就同多年前喬正的情形一樣。
童續皺了皺眉,再次看向蜷在地上喘息的吳田生:“怎樣,你現在知道了,我能治好你,隻要你跟我走。”有了吳田生,還怕拿捏不了那個人嗎?
他一邊說,一邊緩緩靠近吳田生。
吳田生對童續的厭惡,讓他本能地往後閃躲,奈何身體乏力,根本動彈不了多少。
他甚至在眼角的餘光中看到了童續手中那根長長的銀針——吳田生知道,一旦被這根針刺入身體,他或許,真的再也見不到小五了。與其如此,不如……
“啊!”童續短促一呼,銀針從他指尖滑落。
吳田生看著跌落在眼前的那根銀針,將抵到牙齒的舌根放了下來,不禁緩緩抬起頭來。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頎長的身影,與童續身邊那人一樣,這個人也裹在黑色的兜帽鬥篷中。
童續扶著手腕,將刺入其中的那根細長的銀針緩緩抽出,扔在了地上:“原來這裏並不隻有我們。”
對麵那人靜立不動。無聲地攔在吳田生身前。
童續眉心緊鎖:“這點麻藥,就想放倒我麼?”
那人不說話,隻是抬起手掌正對著童續。
童續猛然見到這個熟悉的姿勢,一時都忘了閃躲。就在那股詭異的力量要衝破他的眉心之時,他身後的披風人迎了上來,伸出一掌與之對上。
曲桃見童續要對吳田生出手,知道不能再等,便披了恭良儀的兜帽鬥篷從屋頂跳了下來。
當初做的防身工具,他也插在了腰間,這會兒正好用來對付童續那隻捏針的手。卻不知童續做的比他想得還要多,如今尋常麻藥,竟然都對童續無用了。想來這些年,他一定費了不少心思好好地將自己調整了一番。
方才他親眼所見童續身邊那人隔空吸走了吳田生身上異於常人的東西,那一瞬他仿佛有所感悟,似乎這種事情他也能做。這和他吸走魏南河與恭良儀身上的能力會是一樣的感覺嗎?
曲桃第一個想拿來試手的便是童續,可惜他剛準備發力便被童續身旁那人半路攔截了。他的那股力量未來得及收回,便直直撞入了那人體內,與此同時,他也感覺到從那人掌心亦有一股力量衝入他體中。
這人到底是誰?是從鬼坊逃出的那個夜晚,在枯井下遇到的那具化成人形的枯屍麼?他的手呢,他的手不是早已被他斬斷了嗎?
“回來。”那人突然開口,撤開與曲桃相對的手掌改為握住他的手腕,“回來。”
曲桃心下大驚,一個被他刻意忽略許久的往事漸漸剝去了塵殼,顯露出本來的真容。
他被封在石棺中,他試圖從生門逃脫,卻在起身時,被身旁童善人的屍體捉住了手腕。
“回來……”那具屍體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