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年的夏末,曲桃和曲氏雙胞胎,並他們的好友一同登上了前往祇山的馬車。
魏南河與白月、羅珩被留下來看守曲氏作坊的鋪麵。他們還是一路送了曲桃他們出了城門。
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三人都有些說不清的悵然。
羅珩撇頭就見白月眼眶紅紅的,驚訝道:“白月你哭了?”
白月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答話,兀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魏南河以為他舍不得曲桃,畢竟拜師如父,故而勸道:“他們很快就回來了,祇山離東都似乎也不是很遠。”
白月隻能點點頭。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隻是想到了自己那位再也回不來的父親。
羅珩不知怎的,見到白月情緒低落,連帶著他也覺得難過起來,咬了咬嘴唇眼眶瞬間紅得兔子一樣。
魏南河見這還得了,趕忙牽著兩個小少年往回走,免得他們繼續觸景傷情:“今日曲桃不在,你們可以放一天假,我帶你們去吃好吃的如何?”魏南河費力地哄著兩個小的。
聽見有好吃的,白月與羅珩這才釋懷了一些,各自點了點頭,乖乖地跟著魏南河走。
羅珩忽然停下腳步:“但是,還有發財。”羅珩倒是惦記著這隻猴子,發財就是他們給小猴取的名字。想來想去,還是發財好,曲氏作坊多多賺錢才是。
魏南河無奈,那隻猴子少吃一頓都能翻天:“那我們便買些東西帶回去吧,你們想吃什麼告訴我就是,我可不是曲工,你們不要束縛。”
白月和羅珩到底還是小,傷春悲秋不過轉瞬即逝,很快便被市集的繁華與新鮮物件吸引了目光,興奮地逛了起來。
魏南河看著眼前跑來跑去的白月與羅珩,心中默默感歎,自己哪是帶了一隻猴子,加上麵前這兩隻,分明是三隻調皮的潑猴。
從東都到祇山,這次曲桃他們駕著馬車走的官道。沿途山林鬱鬱蔥蔥,河川波光粼粼,風光無邊。曲容趴在馬車車窗上,感受著夏末涼爽的清風,明明是要去祇山尋找失蹤許久的父母,前途未卜,她卻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仿佛隻是出來一遊,沿途皆盡興地欣賞風景。
曲離卻是有些想法,他內心的擔憂比曲容不知多了多少,如果這次又撲空,那當如何?曲離不敢想。
曲桃察覺出曲離的不安,知道他並非如表麵看起來那般平靜,當初曲容被困鬼坊時,曲離也是這般模樣,表麵上淡定自若,其實內心不知多麼焦慮,夜間更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曲離,不如和我再詳細說說祇山的事情,我也好有個準備。”曲桃道,想著分散一下曲離的思緒,未免他過於緊繃。
曲離沒有拒絕,又將祇山之行所見所聞細細描述了一番。
曲桃與他一起分析了遍,曲離聊得投入,漸漸從焦慮中抽身,專注起來。
“如果那堵牆童續和童正都過不去,那他們應該會在那處裏等著我們。”曲桃道。
“童正和祇山肯定是脫不了幹係的,但是他都過不去,為什麼還希望你去試?”曲離不解,“因為你是他的兒子麼?”
童續不置可否:“也許,但其實,我連自己究竟是不是他的孩子都不知道,畢竟除了童續,從未有人親口告訴我這個。”而童續於他而言,是不可信的。
曲容這時回過頭來:“有沒有想過,若是那堵牆最終誰也無法通過,那麼該如何辦?”
曲桃順著她引開的話題道:“祇山這麼大,我想一定不止那一處出口的。”說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忙從包裹中取出紙張與炭棒,“你們和我說說,我試著看能否將祇山的布局圖畫下來。”曲桃說試著看,事實就是他真的按照曲容與曲離的描述將祇山的布局畫了出來。
就連那個會自由移動位置的梯階,都讓他分段繪製了出來。隻把曲容與曲離看得目瞪口呆。
曲桃隻是草草的畫了一部分,剩下的,需要他思考後慢慢地按照他的理解將其補完。
“這隻是我們看見的祇山,”曲桃手指在畫紙的梯階上輕輕敲了兩下,“祇山深處應該更有玄機,否則無以支撐這些梯階。”
曲氏雙胞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同時想到,曲桃來果然是對的。
“我這幾日會好好想想祇山的布局,希望能找到更多可能的出口與入口。”曲桃道。於是他真的沉浸在了祇山圖紙的繪製中,雖不至於廢寢忘食,但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曲容與曲離知道他關起門來做工的習慣,便也不去打擾他。
曲桃心中將祇山構畫了一遍又一遍,在腦海中搭建起了一座座祇山,又一座座推倒重來。然而越想,他便越覺得自己的思緒已經超脫了現今的認知,他的認知根本不足以讓他構畫出完整的祇山。而一旦思緒超出了往日的邊界,他便深深發覺自己這個頂著“東都第一”頭銜的工匠是多麼的無知渺小,他未知的事情還有那麼多,他其實也和鄭春、刀氏沒有什麼區別……他與祭祀大殿工事中許許多多工匠沒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