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仲與龍則見狀忙上前扶住曲桃。
“他是誰對你而言很重要嗎?”曲仲對童續道,“莫非你待人是因人而異的?”曲仲人生得冷峻,話語也十分不委婉。
童續被擊得麵色發白:“這世間萬萬物,哪個不是因人而異?我一凡人,因人而異又如何了?不需要你管!”
“續兒!”曲桃厲聲喝道,“曲氏夫婦是我的至交好友,不得無禮。”他轉過身直視童續,“我就是童正,童正便是我。”
“那鄭五?”
“鄭五亦是我……”曲桃想了想,“曲工也是我。”
童續搖搖頭:“這不可能,莫非阿耶你上了鄭五的身?你奪舍了嗎?”
曲桃聞之好笑,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知道這裏藏著什麼嗎?知道你為何到這裏卻什麼都沒找到嗎?”曲桃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笑勾兒,“因為這裏的東西,隻有我能取,除我之外誰也拿不走。”
“不可能,鄭五不是您的私生子嗎?”童續驚道,若是說童正之所以生了鄭五這個私生子,就是為了今日他便於奪舍,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但卻也並非不可能。
“誰告訴你我是私生子?”曲桃笑道,“自始至終,都隻有我一人。”
童續聽得有些糊塗了,他不明白曲桃說得到底是何意?為什麼都是他,他怎麼可能同時存在?
“你別騙我了,當年你尚在世時,鄭五亦在,還是個活生生的少年,你怎麼可能同時是兩個人?你是故意耍弄於我嗎?”童續怒道。
曲桃隻是淡淡地看著他:“信與不信,全憑你意。”
“嗬……”童續苦笑一聲,“全憑我意。”
所以他到底還是沒有打算將真相告訴自己……這樣想著,童續心中也迅速冰冷下去,一絲絲寒意從他心室中滲透而出,逐漸侵襲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仿佛從來沒有熟悉過自己的義父,他們永遠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曲仲與龍則在一旁聽著曲桃與童續的對話,二人心中皆有想法,不過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若說童善人再次出現時換了一副樣貌,讓他們有所詫異,可是洞穴入口處那麵綠光山牆是不會認錯的。這也是童善人最開始告訴他們的——隻要他們能確保再來者能夠順利完成與洞穴所藏“秘寶”的交割,那麼便算是完成了承諾,其他擅自闖入的不被洞穴所接受的人,他們可以自行處置。
至於“秘寶”是什麼。童善人當時也沒有瞞著他們。
印象中,那似乎就在不久前,那位長相俊美的童善人,笑著回答他們的疑問:“所謂的秘寶,不過是我的記憶罷了,是我這許多年來,一點一滴的記憶,我必須背著他們,才能活下去。”
而這些記憶中都有哪些故事,他們便不得而知了。或許這世間,隻有童善人自己才最清楚,他到底是誰。
而這件事情,即使是問之前的曲桃,他也答不出來。他隻知自己身負常人沒有的能力,懂別人懂的知識,他雖然一直與眾不同,卻也從未想過自己是誰。從小到大,他一方麵深受這些與眾不同的連累,讓他無法像一個正常孩童般成長,但另一方麵,他卻又覺得他本該知道這些,他所知所懂的一切,給他那段並不如何開心的日子帶來了許多樂趣,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如何地樂在其中。
現在他來到了祇山,來到了這處隱秘在祇山最深處的神秘洞穴。他剛剛經受過了一番洗經伐骨的洗禮,又被那許許多多的記憶“秘寶”狠狠撞擊了許久,若他還不清楚自己是誰,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曲桃掀開自己的衣袖看了看,就見小臂上那塊淡紫色的斑紋還在,所以他千算萬算,將每個人都算在了其中,偏偏漏掉了他自己這條漏網之魚。
多年前,他也是這樣發現了自己身上的紫色斑紋,知道自己的時日無多,於是他便開始細細謀劃一切。
他先是找到了那個被醫館館主虐待的小藥童。藥童體質健康,無親無故,更重要的是,他看中了藥童的腦子,藥童有個強於許多人的頭腦。他本想直接將自己的記憶傳給藥童,再用血喂他,徹底改造他的身體。不想途中少年意外轉醒,露出小貓兒般的委屈神色。他的心驀然一軟,轉瞬便將這個念頭打消了去。
以至於後來他甚至收了這個少年做義子,也都是後話了。
所以他說,那滴血並不是他強弩之末時送給童續的,而是在更早之前,故而說是送給童續的禮物也並不為過。
畢竟,那滴血最初融合的,是讓他代替自己長長久久活下去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