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是個想明白了就會一力踐行的人。既然決定了要對小皇孫好點,他便真的沒有在給這個小童臉色看,帶著他將天堂各處的景觀介紹給他看。按說天堂也是皇家建築,其中各種趣致對於自幼在宮中長大的小皇孫而言,應該並不稀奇。但這個小童不知怎了,總是對白月介紹的種種都給出了十二分的捧場與熱情。
“哇……這個好漂亮!”“這個簡直跟活的一樣!”“這個太有趣了!”諸如此類。
當他再一次指著扶手上活靈活現的鍍金兔子讚歎道:“這個真有趣,你們手藝真好!”
白月淡淡道:“這不是我們做的……”他看了眼噎住的小童,“天堂不是我們修的。”
小皇孫這才意識道,自己方才那通是實實在在地跨錯了人。怎麼辦,這樣他怎麼說接下來的話?
後半程,小皇孫沉默了許多,白月說道一些地方,他也隻是點點頭。終於,他們再次回到了天堂的正門入口處。
“天色已晚,殿下該回去了。”白月道。
小皇孫在地上蹭蹭腳,不情不願地往門外走,臨邁出門檻時,他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回頭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話:“我日後可以常來找你們嗎?”
白月與羅珩聞言俱是一怔,不知該如何答他。倒是一旁侍從道:“殿下下次想來,我再陪你來。”
小童嘴一癟,心道哪裏那麼容易。平日他總有許多課業要完成,給他玩耍的時間根本不多。他也沒有什麼同齡的玩伴,陪著他的都是年少的侍從,對他唯唯諾諾,處處小心。像白月這樣不把他當皇孫看的,還沒有別人。
最終小皇孫還是黯然離去。白月與羅珩站在天堂門口送別了他,羅珩向白月問道:“你說他還會不會再來?”
白月沒有回答,隻是道:“誤了我一日的工時,隻能熬夜補上了。”
羅珩:“……”是有多不喜歡這個小皇孫啊。
兩位少年合上天堂的大門,殊不知有一雙眼睛正躲在暗處,將這一切都看了進去。
童心再次到了鬼坊,就見這裏多已人去樓空,與當年鍾樂鼓鳴,琴聲幽幽、歌聲渺渺相比,蕭條了不少。但是,總有人被這裏束縛住,離開不得。
童心看著眼前這一眾女仆,就見她們麵上都染了不多不少的紫斑,與之前所見的那名出逃的翠英是一樣情形。
不知她們怨不怨將自己變成這般模樣的童續。至少之前逃走的那位翠英是不滿的,否則也不會擅自逃離。
但她們不知道的是,正是這身紫斑,救了她們的命。
為何偌大一座鬼坊,收容了這許多人,有人好吃好住,好生養著,為童續提供他所需要的髒器,有人卻身染斑毒,幹著下人的活,卻從來不需要拿出自己的髒器。
那是因為,她們的髒器在來鬼坊前便已不可用了。童心留著這些體弱體虛者的軀殼,用自己的血控製住她們體內惡化的髒器,故而她們離不開鬼坊,一旦離開鬼坊,得不到他的“藥”,她們的病情便會惡化,終至死去。即使僥幸病情沒有繼續惡化,紫斑也會將之吞噬。正如出逃多年的翠英,沒有被自己的病痛所折磨,卻被紫斑毀了容貌。
現在,這些留在鬼坊的女仆仍然是曲容離開那年的樣子,歲月沒有在她們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除了臉上的紫斑。她們看著鬼坊被遣散,一直在等,等著坊主回來放她們自由。
“坊主,”最為年長者,一位阿婆走出道,“我們身上這毒,不知何時能解?”
童心道:“此次我來,便是為你們解毒。”他在眾人眼中看到了欣喜之意,接著說道,“之前偶遇你們從前的姊妹翠英,我也已經為她解毒,讓她回鄉了。”
一時眾人議論紛紛,話語中多透著歡喜之意。逃離許久的翠英都能被救治,更何況她們這些老老實實待著鬼坊這麼多年的人。
“那,不知何時開始為我們解毒?”阿婆問道,“今日或許已經有些晚了,我們也不好打擾坊主你歇息……”話雖說得有些顛三倒四,但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想要童心給她們個準話,就差沒讓童心為她們立字據了。
童心道:“解毒一事,頗有些費時費力,我需要時間準備,諸位還請耐心等待。這幾日我都會在鬼坊閉關準備解毒一事。”
眾人聞言紛紛表示絕對支持童心閉關,她們也會好好守在室外,為他清理各種幹擾。其實就是打算守嚴實了,避免童心再次不聲不響的離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