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湘嫁人多年,已經有了三個孩子,兩男一女,在現在人的眼中,是有福氣的好命。方才在庭園中聽見的孩童笑鬧聲,便是這三個孩子發出的,雲舟觀的道童亦是陪著他們玩耍了一日。
曲容見三個孩子都是肉敦敦的生得可愛,最小的走路還走不太穩當隻能由兩個大的牽著,此時正咬著手指好奇地看著她。
曲容忍不住摸了摸小孩們的頭,歎道:“真乖。我來得匆忙,還沒準備禮物,一會兒姨娘給你們補上。”
尋湘忙說:“那怎麼好,我就是帶他們來看看你。”
曲容笑道:“要的,隻是我觀中清簡,送的也都是尋常小物,尋湘不要怪我小氣就好。”
尋湘忙言不會,隻是二人畢竟許久不見,如今境況也是天差地別,一番寒暄下來,竟也沒有更多的話說,一時氣氛有些尷尬。
幸好這是恭良儀又端了些果汁和點心上來,這才讓微微凝固的氣氛鬆快了一些。
尋湘喝了點水,想著曲容許多年前便不是很會與人自來熟的,也是相熟後才有了更多的話,想來她們許久不見,一時無言也是正常。於是她便自己說道:“我夫君近日來東都做買賣,我多年未曾出家門,想著你也在東都,便讓他帶我一同來了。當年聽說你成為了國師,我還吃驚了好久,想來與你一別後,你一定經曆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尋湘笑著撫上曲容的手,“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尋湘保養得當的手一如少女般柔軟溫暖,曲容心中一軟,眼中泛起濕意:“好。”她點頭說道,又仿佛肯定般強調了一遍,“我很好。”這麼多年她不曾為生計發愁,她高高在上,有著常人沒有的地位,她做著她擅長且喜愛的事情,她有何不好?
有了尋湘打開話匣子,二人之間的尷尬氣氛總算有所緩和,後恭良儀也加入了進來,不知不覺便聊了許久。尋湘留在雲舟觀同眾人一起用過晚膳後,便帶著孩子離開了。
恭良儀陪著曲容一直將尋湘送上來接她們的馬車。尋湘上車後,回頭說道:“我會在東都住一段時日,可否不時來找你說說話,我在東都不認識別人,就……”
雖然一別經年,曲容卻仍將尋湘當做昔日閨閣中的妙齡少女,她笑著點點頭:“歡迎之至。”
待到馬車走遠消失在巷子中,恭良儀才道:“你隻她的夫君是做什麼的嗎?”
曲容道:“這我倒是不清楚,你問了她了?”
恭良儀道:“他夫君家是做礦石生意的,這次來東都,也是有批礦石生意要做。”
“礦石?”曲容微微蹙眉,近日的事情,很快便讓她聯想到了童續。童續之前能被童心支開,就是童心讓他去尋礦……不會如此巧吧。
恭良儀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直接道:“興許就有這麼巧。我且盯著她家幾日。”
曲容道:“我雖然知你能見過往未來,但也不要這麼明顯將我心裏話說出來。”
恭良儀笑了笑道:“我所見有限,不如那位。那位可全識之士,無所不知,但他總是在你麵前裝常人,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多謝良儀提醒。”曲容笑道,“隻是那位也不是全識之士,他隻是比我們所知多一些罷了。這大千世界,上下九界,古今往來,遠比你我所知更為廣闊。”
曲容牽著恭良儀緩緩往雲舟觀中走去,一路穿廊扶柳,一步一景:“那位也並非在我們麵前裝作常人,他隻是因為知道的更多,而自覺更加無知。當我們知道的越多,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多的未知。而獨自麵對無盡未知的時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恭良儀聽罷長歎一聲,隨即低聲輕笑:“舍不得了?這些年真的不曾怨過他?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一句承諾都不給,就這樣不遠不近,不親不疏,哪個女子能受得了。”
“若說不曾怨過,那是假的。”曲容低下頭,輕輕撫掉站在衣擺上的樹葉,“隻是當我想到他獨自一人麵對無盡黑暗與未知的時候,又總想,自己若是能在他身邊,陪著他就好了。可惜的是,我所知所覺受困於此時此地,我看不見他的恐懼,看不見他的擔憂,不能為他分擔,我十分遺憾。承諾不過一句話,我們已經過了需要這句話的年紀了。”曲容頓了頓,又道,“我的心思,良儀你應是最了解了。”
恭良儀一歎:“是啊,已經過了最期盼的年紀了。眼下也很好。”她們已經習慣了女冠清居的日子,若是日後要與別人成家,那必定又是一番新的曆程。
而此時曲宅,也迎來了幾位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