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兒不在了……其實我早有所覺……隻是不願承認罷了。”
“我覺得,身體似乎被人活活挖了一半去,那時我就想,我也活不成了……但我還是希望師父你能救到他,這樣我也就活了。”
“我會救你的。”童心道。
“師父,你做了那麼多……他們卻始終將你當做取之不盡的奇人……若是這番能夠治好皇孫,你就離開這裏吧……和國師一起……”
“月郎,你會沒事的。”童心道,他側開臉,不讓自己的淚水滴在白月的臉上。
白月卻似乎已經聽不見童心所言了,仍然自顧自地說著自己要說的話,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歸於沉寂。最後他說:“我想和珩兒埋在一起……來世,還要與他做對好兄弟……還要做師父你的弟子……”
童心看著心跳漸漸停止的白月,苦笑一聲:“月郎,來世,你怕是做不了我弟子了。”
那日童心一直到深夜才從房中走了出來。他一身血色,徑直走到女帝身前跪下道:“請聖上賜我徒兒厚葬,賜國師之徒厚葬。”
“為何?”女帝問道。
“我用這兩個少年的髒器,續了皇孫的命。這兩位少年的家人,需要安撫。”童心道。
女帝略一沉思,應道:“準了。”
太子果然見到小皇孫安好地躺在床上,更緩緩睜開了眼睛,有了蘇醒的跡象。太子喜悅地將這一喜訊告知女帝。
女帝亦是滿意點頭,他看向童心:“皇孫尚未痊愈,仍需人照料,童神醫……不如便在宮中住下罷。”
童心叩首謝恩,又問起曲容等人。
“朕早已讓他們回去了,童神醫如此信任朕,朕亦不會失信於你。”女帝笑容和煦,甚至移步上前輕輕扶起了童心。
這一切,沈禦醫都看在了眼中。自己失寵了,就在今夜,亦或者在他衝出房門嘔吐的時候,他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這一夜後宮中漸漸傳開,說童神醫童心為了諂媚於女帝,甚至活活殺了自己的弟子取了髒器獻給皇孫,醫治現場鮮血淋漓,就連沈禦醫都受不了而嘔吐出來。
即使童心挽救了東都,但正如童續所言,無人知曉,亦無人感激於他。人們隻當他是興風作浪的妖人,就連坊間都用他去恐嚇不聽話的孩童,說會被童心帶去挖掉肚皮,與此同時,朝中參童心的本子堆積如山,女帝一如既往地視若無睹。
恭良儀陪著曲容一起安撫了白月的家人。白月最終如願以償地和羅珩葬在了一起。
看著兩個挨在一起的小小墳塋,恭良儀拭去眼角的淚,笑道:“當初我們雲舟觀多風光,東都最俊的少年便在我們雲舟觀了。”說完,她燒了一疊冥幣,“來世,你們也要生個好相貌。”
“是啊,”曲容望著兩個新墳,輕輕撫摸著豎在墳前的石碑,“來世,珩兒還要做我的徒弟。”
恭良儀此時想起什麼,問道:“說起來,不知童心如何了,現在傳言難聽,他一定也不好過。”
曲容長歎一聲:“女帝不讓任何人見他,包括我。”
“莫非女帝另有打算?”恭良儀自語道。
曲容默不答言,心中卻十分明白,直覺告訴她,女帝想將童心據為己有,女帝或許抱有與童續一樣的想法,想做真正的萬歲。
即便女帝有這樣的想法,現在她仍十分康健,暫且並不需要童心診治。童心隻是奉命伺候皇孫痊愈。
在童心與仆從的悉心照料下,小皇孫終於慢慢蘇醒。
仍然氣弱的小童,張口第一句話便是:“師父……”
童心忙輕輕捂住他的嘴,四顧看了看,正是休息時刻,周圍並沒有什麼人。
“記住,從現在起,你便是失憶的皇孫了。”童心的聲音在小皇孫腦海中響起。
那一瞬,小皇孫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確切地說,是白月睜大了自己的眼睛——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死了,為何又能在皇孫的身體中活了過來。
“我方才說的話,你明白了麼?”童心的聲音再次在白月的腦海中響起。
白月慌忙點頭,童心這才鬆開了手,向著床榻上的“小白月”露出了一個笑容。
白月試著舉起自己的雙手看看,奈何久病初愈,並沒有多少力氣,童心體貼的握住他的小手放在他眼前讓他看了清楚。
“我變小了……”白月道。
童心摸了摸白月額前的碎發:“殿下本就不大,你醒了,我要去喊人來,一會兒你見機行事,可否?”
白月有些不知所措,但童心既然說了,他便點頭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