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井離鄉並非劉梁所願,但此時此刻他卻沒有選擇,與其被宮中人捉去開采那必死無疑的礦藏,不如卷著家業遠走高飛,大不了重頭來過。
臨別時,劉梁仍然拜謝了曲容,卻也免不了感歎:“不知何時才能歸來。”
曲容道:“等那把椅子上,換了他人,便是你們歸來之時。”
送走劉梁與龍氏兄弟後,曲容翻身坐上了魏南河的車駕,魏南河揚鞭,催著馬兒往西奔去。
那日夜間,其實是曲容與魏南河借著劉梁挖出的地道,潛入麟德殿,拿回了仙槎。他們通過小小的機關術,讓那內侍以為仙槎飛走,內侍遠遠望去那艘飛往月亮的黑點,其實隻是一隻木雀而已,而他們早已將仙槎通過地道運出了宮城。
時候,魏南河將地道麟德殿的出口徹底封死,將地道的入口也全部封死,關鍵處填堵掩埋,讓人再也找不到這條地道的痕跡。
這一切都出自曲容的主意,她不知熬了多少個夜晚熬出了通往宮城麟德殿的地圖,交由魏南河繪製了地下地道,又請許天正在關鍵處布陣擾亂方位。所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將這個祇山之舟帶走。在曲容心中,這便是童心最後的一線生機。
此時,仙槎就被掩蓋在一堆木材中,他們需得盡快帶著仙槎找到童心。一路上曲容與魏南河二人輪流駕駛馬車,馬匹也更換了許多匹,幾日後的一個深夜,曲容與魏南河再次回到了祇山殘墟上。
曲容從未像今次這般將一切都算計的分毫不差,她們到了祇山,她循著記憶,絲毫不差地找了當時填埋祇山墓室的地點,她帶了足夠的火藥,通過伏火法分毫不差地炸掉了墓室的門。
一切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火藥的煙塵還未先去,曲容便已經一頭紮入了漆黑的甬道,往關閉童心的墓室奔去。
“童心!”曲容衝入黑暗中,沒有點亮任何光源,隻是用聲音一道道劃破黑暗。忽然,她撞上了一具溫熱的軀體,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上次,你也是這樣將墓室的門炸開了。”
曲容一顆懸著心此時終於落肚,她二話不說緊緊擁住了這人,輕聲道:“你還在,太好了……”
童心輕輕拍了拍曲容的後背:“這次沒有受傷了?”
曲容埋在童心懷中搖了搖頭。
童心笑了起來:“我不敢抱你,怕將毒過給你。”
曲容聞言,手臂更緊了些:“我不怕,這紫斑不也是長生法寶麼?我若是染了,或許便有更長的生命來等你了。”
童心一時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為這句話高興還是難過,終於一切感情都化作一聲輕歎。
“我們走吧,我都準備好了。”曲容牽起童心的手,觸手隻覺冰冷至極,她將童心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帶著他離開了這裏。
童心想,曲容兌現了承諾,他這些日子一直在這墓中的黑暗裏等待,他將年少時做過的事試著又做了遍,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十分適應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了。果然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幸而,曲容並未讓他等太久,她來得如此及時,讓他還有機會再見她一麵。當曲容擁住他的那一刻,童心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這段時日的期待、失落、擔憂,以及此時此刻的滿足與喜悅,他怦然跳動的心髒,發緊的鼻腔以及濕潤的眼眶,這些感覺瞬間將他徹底填滿。那一瞬,仿佛曾經按照固有模式行走的暗淡人生,此刻終於被徹底點亮,有了自己的生機——原來,這就是喜愛,這就是他的愛人之心。
盡管來得有些晚,但總算是讓他可以死而無憾了。
他們就這樣牽著彼此,離開了這座祇山腳下的墓室。從一個黑暗的世界,來到了漫天星光之下。
曲容抬頭,這才借著星光看清了童心的麵容,不由得一驚!
原本以為會被紫斑之毒侵蝕的厲害的童心,此刻卻麵色白淨,那些猙獰的紫斑全然不見蹤影,就連那本是一銀一黑的異色雙眸,此時都恢複成常人模樣,有如兩顆清亮的烏珠。
“那些紫斑……”曲容疑惑地問道,莫非童心真的在童氏墓中得治了!這個想法讓她心中翻湧起難以言喻的喜悅,她匆忙往童心的手上看去,卻在見到一雙烏紫的手時,心也隨之沉了下去。
童心安慰道:“過往樣子太過猙獰了,不想嚇到你,這樣可還好?”他用殘餘的微弱力量,將麵上的紫斑逼了下去,想在最後一刻,給曲容留下一個尚好的印象。
“好……”曲容忍著淚意點頭道,“我喜歡。”你的任何樣子,我都不會懼怕,我鍾情於你的心,讓我感覺不到絲毫恐懼。
童心又問:“我們現在去哪?”
“去海邊。”曲容道,去一個能為你帶來最後生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