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日，下起了傾盆大雨，天地間一片霧蒙蒙。
劉子君下了車，打開一把雨傘，匆匆走進老宅。一進去，錢管家走上前，一邊用幹布幫他抹去身上的雨水，一邊輕聲道：“老爺子在發脾氣。”
劉子君的頭皮一緊，已經可以想象那一幅場景。“好端端的，為什麼發脾氣？”
錢管家四處張望了幾眼：“聽說是為了利君表小姐的事情。”
劉子君聽到唐利君的名字，開始頭疼了。“她闖禍了？”
“把唐老爺子氣病了。”錢管家也不知道內情，直接點出重點：“老爺子把你叫回來，估計是有事吩咐你。”
劉子君的嘴唇抿了抿，論血緣，他和唐利君的血緣最親近，劉子凡和劉少陵都是沾著他的名頭，才和唐家的稱兄道弟的。唐家出事了，第一個要找他，的確不出奇。“謝謝你，錢管家。”
錢管家和劉子君的關係最好，自然不希望他吃虧。“老爺子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你別計較。”
劉子君點了點頭，才推開厚重的門。門一打開，一個硯台就突然朝著他的方向飛過來，幸好劉子君的反應機靈，頭一偏，硯台砸在牆上，咣咚一聲四分五裂，跌在地上碎成了幾塊。
劉俊在場，看到自己的兒子差點被砸傷了，頓時氣惱：“老爺子，你這是什麼意思？要打要罵，盡管衝著我來好了，拿我的兒子撒氣做什麼？”
劉老爺子是一時氣憤，才拿起硯台發泄，壓根沒有想到劉子君會進來，更沒有想到，這硯台會差點砸中了劉子君，一張老臉通紅，氣咻咻道：“我怎麼知道他進來？進來之前，怎麼不敲門？”
橫豎，錯的人肯定不是自己。
劉子君揉了揉眉心，人家說老小孩，老小孩，這老人家上了年紀，有時候是打橫講道理的。
劉俊氣的心肝都疼起來了。“照你這樣說，那你以後要見我們，是不是要預約一個時間啊。我們這些人很忙，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你下次找我們商量事情，最好找秘書預約好了。”
劉老爺子的雙眼瞪得跟銅鈴一樣大，指著劉俊的鼻尖，怒吼：“不肖子孫，枉費我花了這麼多心血在你身上。你是不是也學唐利君那個丫頭片子，把我氣死了，好給你騰位置嗎？”
劉俊冷笑，一雙黑眸裏充滿了不屑：“你怎麼知道，你給我的東西，都是我想要的？”
劉老爺子望著兒子帶著冷漠的眼神，像是被人抽走力氣似的，坐在真皮椅子上：“你到底在鬧什麼？”
劉俊聞言，眼裏出現了一絲迷茫，他在鬧什麼？自從他知道自己的記憶被人隨意更改之後，他心裏隱約就生出一股憤恨之氣。現在，不過是借題發揮而已。“我在鬧什麼，你應該比我清楚。不管是子君，還是子凡少陵，他們都該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讓你隨意操控。”
劉老爺子抓住身邊的扶手，盯著兒子的眼裏閃著怒火：“你們吃我的，用我的，有今日的成就，也是踩著我的肩膀上去，憑什麼指責我？”
“我們是你的子女，不是你養的下人。如果你覺得你養我們，是為了將我們養成你手裏的牽線木偶，那我告訴你，你不如去找幾個下人更好。”第一次，劉俊對老爺子說出掏心窩子的話。“當初，你想和薑家聯姻，就想盡辦法，要子君子凡他們和薑媛媛拉近關係，後來呢，你看薑家人丁單薄，沒有好前程，就想盡辦法，要隔開子君和薑媛媛。誰料得到，你千算萬算，還是算不過老天爺。薑媛媛是和子君分開了，不過，子君也沒有娶一個讓你滿意的孫媳婦回來。”
劉老爺子偏過臉，不去看劉俊和劉子君。
劉子君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層關係，眼裏露出震驚。“爺爺，當初你明明支持我們……”
劉俊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當初的事情，我沒有看出來，是事後才發覺的。”說起來，劉俊十分愧疚，兒子會和薑媛媛分開，何嚐不是因為他這個做父親的疏忽了？若不是催眠失憶這件事發生，他也不敢肯定這件事是劉老爺子預謀好的。以前他是有懷疑過劉老爺子的用心，隻是，對父親的信任戰勝了心裏的懷疑。
怪不得，那個時候，組織上有特別多的任務給自己做，他還以為是組織上想磨練自己，結果，完全是劉老爺子一片私心，想要他和薑媛媛分開。劉子君的黑眸漸漸染上了一層陰霾：“為什麼？隻是因為薑賀上不了台麵嗎？”
“區區一個薑賀，自然阻礙不到你。”劉老爺子不覺得理虧，反而理直氣壯道：“可薑家的其他人呢？你應該知道，這些年來，除了薑媛媛的父親還有一點用處，薑家其他人都被邊緣化，你娶了一個這樣的妻子，遲早都會拖你的後腿。”
“爺爺！”劉子君無法認同他的看法。“一個好男人，他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不是女人的裙帶關係。要是一直想依靠女人成功的男人，有幾個能成功？”
劉老爺子抿嘴不說話。當年，他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其中的艱辛是難以向外人說的。正因為他辛苦過，才會想到走捷徑，讓自己的子孫不要那麼辛苦。“我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你們一個個好？我一把老骨頭，一腳都踩在棺材裏，費盡心機，難道就真的為了這份家業嗎？人死如燈滅，我的眼睛閉上去，什麼都沒有了，留下的東西，還不都是給你們的嗎？”
幾句反問，徹底堵住了劉俊和劉子君的話。站在老爺子的立場上，他的確沒有錯，如果說錯，隻能說手段，不能說他的出發點是錯的。任何做父母的，做爺爺的，為自己的骨肉盤算，都是親情的關係。
“我知道你們一個個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想要恣意地過著自由的生活。”劉老爺子語重心長道：“可問題是，我能放你們自由，可誰能保證你們的利益不會被侵.犯？我和老唐要是閉了眼睛，剩下的世界就是你們的。那些不敢得罪我們的人，會不會在事後把帳算到你們的頭上去，我就真的不知道。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希望你們一個個變強。隻要你們變強了，不管你們的敵人如何厲害，你們都能遊刃有餘地保護自己，反擊回去。”
劉子君保持靜默，或許，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大家都站在不同的立場，有不同的看法和做法，就漸漸生出意見來。其實，歸根結底一句話，就是想要生活得更好，過得更自由。
一旁默不作聲的劉霄笑著出聲：“爸，你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大哥和子君都是一時上火，說話口氣重了點，你何必往心裏去。”
劉子君朝著這個三叔投入感激的一瞥。要說劉霄這個人，儒雅俊美，斯斯文文的，若不是一雙眼睛肖似劉老爺子，估計很多人都無法想象，像劉老爺子這種人，怎麼會生出如書生一樣俊雅的男子。也正因為這一點，劉少陵在三兄弟之中，也是屬於儒雅俊美的那一種。
“我生氣了嗎？”劉老爺子指著自己的鼻尖，不服氣道：“我哪有生氣？明明是這兩個兔崽子給我臉色瞧，我不過是說了兩句，這也不行？”
劉子君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李小姿說傲嬌，這個詞最適合老爺子了。
“不吭聲？當啞巴了嗎？”劉老爺子找出場子，越發得瑟了。
劉子凡和劉少陵剛好推門進來，聽到這句話，心裏隱約猜出了事情的經過。“爺爺，你說誰啞巴了？”
“去，去，給我滾一邊去。”劉老爺子看到劉子凡，就有幾分頭痛，一把推開劉子凡挨過來的身子，“別以為裝著和我親近，我就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這些日子，你給我消停點，別和那些人夾纏不清楚。”
劉子凡並不意外，劉老爺子自然有他的渠道。可劉子凡是什麼人？他既然敢背著老爺子搞出一些事情來，壓根就不怕別人的報複。